“我竟不晓得,这太医院原是贵嫔娘娘掌权的,”冷秋依旧是清浅的笑意,言语间却是冰冷,“倘若今次是陛下亲临,借你们几条命也不敢违抗吧。”
又道:“今儿三位宫中贵人出去祈福了,后宫便成她傅贵嫔的天下了,实则无可厚非。只是若当真误了别的主子之疾,”她慢慢绕到两人身后,贴得极近,“陛下回宫怪罪起来,她一个戴罪禁足中的贵嫔…难道能保下你们不成?”
两个太监立马就噤声了。冷秋明白,他们实在没有什么害人的心思,不过是想保命,不得已听从傅贵嫔的吩咐罢了。对求医的丫鬟出手也是由于那丫鬟不依不饶的话语,平添烦躁。
她就抚了抚头发上的步摇,继续悠悠道:“我是太后娘娘的义女,是皇帝大哥和皇后的义妹。你们可要想想清楚,是得罪我,得罪上面三位,吃不了兜着走,还是暂时得罪傅贵嫔娘娘。”
“这…”其中一个太监就立马回话,“冷姑娘,你也晓得我们的难处…若是贵嫔娘娘怪罪下来…”
冷秋了然,伸手轻轻搭上他的肩:“我自然会保下你们。救人于水火,本就无错。”
他们就低头哈腰,连连点着头,小步进了太医院。不多时,沐恩就提着他的医箱随之出来。
那位被踹得很远的小丫鬟也已站起,走了过来,跪在冷秋之下,谢着她的救命之恩。冷秋一手遮了遮头顶热度逼人的日阳,一手将她扶起来:“小事罢了。你先起来,如今太医也出来了,还不晓得你家主子是哪个呢。”
她就垂着眼答道:“落梅轩的纪官女子。”
绿痕瞧出冷秋那一瞬间的茫然,立马附耳悄声道:“姑娘,纪官女子便是选秀中入得陛下眼的地方商贾之女。虽说家势确是差了一些,估摸也该有什么过人之处。”
冷秋不甚在意地点点头,随着那个小侍女走向落梅轩。她晓得家势什么的,不过就是刚入宫时有些用处,起点不同罢了,日后走到哪一步实则和父母家并无必然联系。
落梅轩。
名字起得颇有韵味,实际看着也未让冷秋失望。这宫内多种花草与山石珊木,曲水泠泠,花木扶疏。虽然离陛下的养心殿很远,宫殿也十分狭小,却依旧精致而妍丽,一行人不多时便行至偏殿处。
“你且进去瞧瞧那位小主子如何了,”冷秋拍了拍沐恩的手臂,“我还给你备着碎梨冰呢,等此事了了后便能食了。”
沐恩听着这话,双眼盯住绿痕提着的食盒,就欢天喜地地进了殿去诊治了。
青衫乌发的冷秋就坐在外间侯着沐恩,她一直轻轻阖着眸子,睫毛如同蝶翼般微卷,于眼睑处投放剪影。听得声音后又忽地睁开,须臾间双眼就溶和着阳光撒下的星点,清澈又绚烂。
不到半柱香的光景,沐恩便出来同纪官女子的贴身丫鬟汇道:“不必忧心,依卑职瞧,主儿脉象浮数,只是热病罢了,服些加升麻的汤药下去,不出五日便会有所好转。”
他认真起来倒真像那么回事。只是冷秋潜意识里一直把他当做需要她护着的弟弟,殊不知,他也在默默长大,默默羽翼丰满,可以独当一面。
于是接下来便是开方子,去抓药,又帮着丫鬟熬。一圈下来已接近未时末了。离开落梅轩之后,冷秋就从绿痕手里接过食盒,兀自掀开,瞧着里面的碎梨冰叹气:“本是想让你吃到,却未曾想耽搁了这么久,都快化成水了。”
“没事儿,师姐,”沐恩就挠着脑袋瓜嘿嘿一笑回答,“反正还是甜的。”
“好不容易将你从太医院解救出来,”冷秋摸了摸他的脑袋,“便和我回云砚殿吧。”
……
“师姐,”沐恩一边舀着化成水的碎梨冰,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师姐干嘛把我唤出来,不叫我为贵嫔娘娘研药?”
冷秋瞧见他嘴角沾染的渍迹,就拿出自己的帕子为他擦了擦,然后笑着道:“又无人同你抢食,慢点儿吃,”又继续,“小冬,你真觉着傅贵嫔吩咐太医院所有太医,真的只为了配药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