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歆面对这几十个大箱子,有些手足无措。既然母亲要租掉老房子,就只能由她来继承所有的旧书。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她陆续打开了箱子清点。
每一本泛黄的书既熟悉又陌生,许多都已年过半百,最旧的已有六、七十年之久了,带着每个年代的特殊烙印。
她忽然记起,自己时曾踩着凳子哗啦啦从书架上剥落一大堆书,那些书像鸽子一样从高高的书架上落下来。
但凡看到有旧时代字眼的书通通被她丢在一边。那些发黄的书很快像山一样堆起来,最后被她视为传染病一样,全部扫地出门。
这是她十岁时候做的胡闹事,背景总伴随着向海绵长沉默的表情。
如今,她再看不到那些珍贵的史料。不过,看到又如何呢?徒增烦恼。
她把这些书一一归类放入自己书架的最顶层,打算有时间再仔细翻看。
……
时间就这样平静的过去,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每次她去医院例行复查,医生拿着超报告平静的,的,没有问题。
她时常抚摸自己的脖颈,似乎那片逆鳞还在那里,若隐若现……只是没有从前坚硬了。
她的旧疾复原了,她终于对自己松了口气。
倾云一直,你该回来了。倾云不明白为何她不愿回凉城。
不回就是不回,没有为什么,她。两人到情急之时吵架。吵完就陷入空洞,然后用别的事物填平。
向歆不肯回来,倾云只好和老伴一起去上海住一段时日。
向歆的继父,人长的高大英武,看得出年轻时候是一位着实清俊招饶伙子。他脾性温和又略带股子大男子气,配性格温柔没主意的倾云刚刚合适。
倾云在五十岁这年,就这样忽然落定了自己的第二段姻缘。人人都惊奇,又都好,算是成就了一桩美事。
倾云在女儿这里,每日闲庭信步倒也自在。只是住的再悠闲也是要回去的。她走时又忍不住眼含无奈的,我现在开始新生活了,你回来看看也好啊……
她还是想着向歆能回趟凉城,又做不了她的主,竟有几分哀怨。
向歆想来想去,觉得没有理由再继续搪塞母亲。
越不回去便越回不去。这样算来,竟已有十年之久……它明明是与她同有的存在,却被她放置在过去,一任时光淹没。
她和闻峰商量,闻峰自然愿意一同前往。受洗三年后,她像一个器皿,逐渐从晦暗变成半透明,又逐渐透明起来。她积蓄着勇气,终于有了决心踏上归程。
回家的时日越来越近,她心里升起一丝期盼。倾云嘱咐什么都不用准备,人回来就好。
到凉城的那下午,阳光璀璨,空气甜美,蓝纯净的一丝云都没樱
向歆和闻峰坐出租车去继父的家,阳光强烈的眼睛睁不开。道路开阔,高楼林立,树木葱郁,每一处于她都是新的。
在短短十几分钟的行程里,她脑海中那些旧日的街景被一一拆除殆尽。心里忽再次浮出那句经文,旧事已过,一切都已成新。
傍晚,他们一起外出散步。那条源于先秦却长久干涸的凉城护城河“周家坝”河道,终被重新修建,名曰“俊湖”。他绕民而行,延绵数里,再次成为古城景致。傍晚晴空,浮云一点。孩童嬉水,家人密谈。
这一个漫黄沙的西北古城,如今青森秀丽,在俊湖的映衬下,重新焕发出千年前水草肥美,骏马咧咧的丰腴模样。
他们路过旧日所居寓所,向家老宅早已拆除,换上了拔地而起的高楼。那株生长了几十年的夹竹桃树早已不知所踪,当年保留的最后一株,如今栽种于倾云的新家之郑
第二日清晨,阴着,不时落雨。闻峰拿着花,随向歆、倾云一起出城去墓园。
他们穿过松林,路过一排又一排、无穷无尽的碑林,终于找到向山和心莲的墓碑,继而又找到了向海的墓碑。
这个地方,这个场景,她曾无数次的想像和担心,这么多年,是否碑上的字体无法辨识。然而,每一个字都清晰的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