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醒来的时候,色已蒙蒙亮了。肖恩陪她坐了一夜,脸色蜡黄,青色的胡子茬蒙出,显得憔悴。向歆起身去梳洗了一下,才略微平整了一点。
这次轮到肖恩睡倒,一觉醒来时已尽中午。两人一起吃了泡面,恢复了一些体力。
车上的人都已在中途下车了,车厢里变得空旷。下午三时到上海。
两人相对而坐。
即将到达上海,也不能一直戴着黑纱了。她摘下了手臂上的黑纱,寡淡的:“我祖父去世了。”
肖恩定定的看了她一会,才:“你是你祖父带大的吧。”
这句话要惹动向歆。但已是白,还是克制一些为好,她便没再什么。
进入华东区,一马平川,车飞速行驶着,他们都感受到了那个赶着要到终点站的司机轻快的心情。
他细细的看了她好久,想用眼神把她钉在那里,不再垂下头去。
最后他,向歆,最重要的人不会消失的,他们会一直留在我们心里。
他把这句话搁在她的心里,一直到很多年后,她会因为这句话而记得那趟火车,和火车上的他们。
肖恩掏出自己的钱夹,在里层放着一张照片,他取下来递给向歆。
那是一张上世纪80年代风格的彩色照片。一个娴静的女人,烫着当时流行的黑卷发,一双深邃的大眼睛,怀里拥着一个男孩。男孩子的脸蛋被染成红团儿,穿着花格子图案的毛衣。
两人虽然都咧开嘴笑着,女人眼里却流淌出无所适从的忧伤。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几个稚嫩的字:恩和妈妈。
向歆看了,眼泪再次汩汩的流下来。半饷,她回头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别着几张黑白照片。
照片已不清年代了。一个中年男子身穿军装,两边的领徽上各别着4颗星。单眼皮、吊稍眼,白净清癯,表情却冷静肃杀。
另一张照片却有巴掌那么大。一个青年男子站在海边的礁石上,双手弯曲,正拉着提琴。他戴着鸭舌帽,身穿浅色中山装,嘴角洋溢着欢快的笑,脚下的浪花拍打着湖岸,远处隐隐是一带雪山,而他正沉浸在美好的音乐和广袤的景域之汁…
第三张照片,那个拉琴的青年胸口别着一枚圆形的主席像章,身后的床边挂着一张主席的海报,看上去像是在学校宿舍。
他怀揣着琴,一只手拨弄着琴弦,另一只手将长弓搭在肩头。他灿烂的笑着,面容英俊,额头光洁,露出两排美好洁白的牙齿,整个人像是沐浴在光之郑
肖恩端详了一会:“很久以前的照片了……是你的家人?”
向歆点点头,我的祖父和父亲。
肖恩不禁问她,你父亲还好吗?
向歆不知从何起。
如果不是肖恩给她看已逝去的母亲的照片,自己这些东西永远都不会被别人看到,然后随着人故去,而永远消失。
若不是在这样一趟漫长的旅途之中,又若不是观者也有类似的伤痛,她又如何起。
她想,肖恩也是一样的。
“这是30多年前的……后来,我父亲得了忧郁症。”她又,“我没有见过他以前的样子,就看看这个。”
当人们面对悲伤,一般会有两种反应,一是下意识的逃走,二是默默忍耐。此时肖恩无法逃走,只有默默的陪着她,不再什么。
她心里感激肖恩的陪伴,回问他:“你回来看你妈妈?”
这回轮到了肖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