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局的面试通过了,马上,贺译民就得成一名光荣的人民公安了。
“啥,还真的能当公安?我就说吧,我二哥他不可能找不着工作,邓翠莲,赶紧去吃屎!”贺亲民伸手拍了邓翠莲一把说。
邓翠莲又尴尬又不好意思,得亏这时候超生过来闹贺亲民,闹着要他抱,他才没提这茬儿。
有谁不喜欢自家亲人有权有势能找好工作的?
她难道不想贺译民当公安,她难道不盼自家人日子好过,她当时不也是着急,怕贺译民要找不到工作?
兄弟能当公安,贺德民兄弟就跟隔壁的张福生和张福运俩兄弟一样,那是没尾巴,要有根尾巴,现在估计都能翘上天了。
而且,他们兄弟看贺译民家窄地方小,连饭都不肯吃就准备走啦。
陈月牙在剩下的那块肉上涂满了盐巴,让邓翠莲带着,拿回去给孩子们吃。
封建包办婚姻下的畸形产物,贺德民俩兄弟捧着一块肉,揣着十块钱,尤其是贺亲民,不停的回头望着贺译民,止不住的说:“这日子要这么过下去,二哥,我都不敢想将来还得能有多好过。”
“路上小心点,肉一定要吃到孩子们的嘴里。”贺译民叮嘱俩兄弟说。
“那当然,不给孩子吃,我们再给谁吃肉?”贺亲民回头再看一眼二哥,下次再来,估计他就穿公安装啦。
他们三兄弟的日子眼见得的,要越来越好过了。
拿苹果换来的五块钱,不但买了一袋子米,陈月牙还跑到国营商店,扯了好几米现在并不时兴的土布回来,就准备给孩子们做几件衣服穿。
贺译民看她裁的大大小小全是孩子的衣裳,再看妻子身上那件碎花布儿的衬衣领子都已经绒的不成样子了,就问:“你就不给自己做一件?”
“我的在这儿呢。”陈月牙拎起一串布条子来,往自己的胸前一按:“瞧见没,正好一条布,卷个边儿,身上就还是件新衬衣。”
她这衬衣还是前些年家里生活条件好的时候买的,那会儿时兴碎花衬衣,别人穿着都像个水桶,唯独陈月牙穿着,一件线衣勾勒的身材窈窕有致,甭提多漂亮了。
她没穿的时候,大家没把衬衣当个新鲜,她往身上穿件衬衣,百货商店的衬衣立马脱销,胡同里人手一件儿。
“改天我打算去看看小斌和小炮,咱把小帅和超生都带上吧,也叫四个孩子一起玩玩儿。”在头发里润了润针,陈月牙又说。
贺译民自打醒来,还没见过贺斌和贺炮那对双生子了,那两个从小就养在乡下,原来很少进城,在贺译民没出车祸之前,对那俩个也不太重视,现在想起来,心里满满的愧疚,是该去看看他们了。
“那咱就一起去,给老丈人家是不是得拿点儿啥?”贺译民又说。
张芳和陈建国俩口子,把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嫁给他,他躺了大半年,替他照顾俩儿子,头一日醒来,不拿点儿啥还真说不过去。
陈月牙望着屋子中间那棵树,突然灵机一动:“我爸不喜欢穿胶鞋,最稀罕老布鞋,你烧浆子我糊底儿,赶明儿衲双老北京牛鼻子眼儿的老布鞋给我爸穿着?”
没钱还要走亲戚,是真难为情,陈月牙最能拿出手的也就是双老布鞋了。
贺译民打小儿出生在农村,别的不会,干这些活儿可在行着呢。
“你只管衲面子就行,糊鞋底,拎麻绳,这些事儿都放着,我来!”
俩口子对视一眼,陈月牙脱了她那件衬衣,背靠着树爷爷就开始卷边儿了。
妈妈脱了衣服,爸爸的脸色突然就红了,轻轻的咳了一声,就转过了脸。
放学的功夫,巷口满满当当的自行车,大人骑车,孩子们就在大人的脚底下乱窜,超生眼巴巴的站了等着哥哥。
哥哥贺帅的那件海魂衫,因为实在太短,连肚子都盖不住了,超生觉得,要哥哥知道妈妈买了土布回来在做新衣服,准得高兴。
结果等到下班的人几乎都走完了,都没见着哥哥回来。
燕支巷在城乡结合部,现在学校里可有些坏孩子,校门口经常还有些小混混们,超生怕哥哥要在外面受欺负,不由就心急了起来。
家里头,陈月牙看儿子一直不回来,也心急了,出来在巷口等着。
“那儿怎么有个黑乎乎的孩子?”巷里的刘大妈说。
王大爷瞅了一眼:“怕不是非洲来的吧,我听广播,说咱和非洲国家建交了呢!”
巷口走进来一个混身上下黑乎乎的孩子,进了巷子咧开嘴巴,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来,张大嘴就喊了一声:“妈,妹儿。”
“这是贺帅?咋变这么黑?”刘大妈失声说。
陈月牙和超生都惊呆了,因为那个黑乎乎的孩子,还确实就是她们家的贺小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