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殿里。
和舫一早就进了宫,圣上打完拳回来,浑身热气腾腾,他接过近侍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在案几前坐下,随意的说道:“坐吧,听说抓到了个小娘子?”
和舫蓦地抬头看去,圣上脸色寻常,又微垂头回道:“是,不过臣以为,她与本案无甚关系。”
“哦,为何?”圣上微微好奇的看着他,说道:“你从临安千辛万苦将她带回京,是为了私仇?”
圣上自小跟随先皇征战,功勋卓著,心机深似海,在同样战功累累的五个中杀出一条血路,登上了帝王宝座。
先皇七个儿子,如今剩下的就只有圣上与其胞兄齐王周泰。
和舫不敢妄测圣意,却不敢不测圣意。
“因臣在案发地遇见她,现场只余她一活口,故将她带至京城,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圣上背靠在软塌上,似笑非笑看着他。
“臣曾在她身上屡次失手,抓她实属不易。”
“哼。”圣上冷哼道:“出息。”
和舫站起来,恭敬垂头施礼道:“都是臣办事不力,请圣上责罚。”
圣上摆了摆手,微沉着脸道:“我不是那不讲理的昏君,大周自立国起,前后战乱了十多年,这几年方算安稳,那些贼子蛰伏了几年,贼心不死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躲在暗处防不胜防,你就是算无遗策,也还有天有不测风云。”
和舫心一沉,问道:“难道又与前朝大梁有干系?”
“先前五万两税银突地不见踪影,税银不见之处,临近码头。商船来往无数,恰逢遇到接亲的队伍,送葬的队伍,还有前去关外的商队。你说,这些银子去了哪些地方?”
圣上轻声笑了,“这五万两银子,说不多也不算顶多,说不少亦不少。纯为了富贵,断没人敢明目张胆抢这笔银子。首先,他们缺银子,练兵打仗可是拿金山银山填出来的。再次,他们也是为了给大周一个下马威,看,这些都是我大梁的,我得抢回去。”
和舫静静的听着,这些他不是没有想到,只是从圣上口中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受。
帝王一怒,血溅千里。
圣上从不是什么仁慈之君。
“大梁元氏王朝绵延几百年,锦绣膏肓里养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败家子,天下四分五裂,末年更是年年征战,饿殍遍地,百姓易子而食。元重年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连只虫蚁都不忍杀死,却看不到他子民的苦难,最后反而博得了仁慈才情的美名。”
圣上脸上浮起讥讽的笑,“士子归心,真是天大的笑话。所以元氏天下只剩了士子能活着,百姓都饿死了。这大周,定不能步大梁的后尘。”
和舫大恸,阿爹死于战乱,年幼的他与阿娘逃过一劫,在尸堆中翻找阿爹的尸首,拼到最后,还缺一只手掌,怎么都找不到。
“青山村那里,就是把山移开,我也会查个究竟。”圣上冷冷的说道:“贾通的死,归咎于匪徒谋财作乱。”
和舫的心一凛,圣上这是要将杀人罪名扣到青山村众人身上去。他哀声道:“圣上,青山村的百姓,是大周子民。”
“和少卿!”圣上怒了,抓起一本奏折砸过去,“你拿我当昏君了?我没事杀那么多人,给自己招冤么。”
和舫心落了回去,忙认错道:“都是臣的错。”
“先抓起来,慢慢审,审个一年半载的,等到青山村那边水落石出了,再放回去。总要给朝上那些御史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