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断断续续地咳嗽声从一个四面漏风的破草屋里传出来,油灯摇曳,映出了那方雪白帕子上鲜红血迹,但那沾血的一面很快就被主人藏了起来,让人看不分明。
“天冷,您披上吧。”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紧接着是递过来的披风。
那单薄纤弱的少年转头,脸上的表情却带着点歉意,“吵醒了你了?……对不住。”
这少年看着年纪不大,却有着一副生平仅见的好相貌,眉眼昳丽、唇红齿白,生得几乎都有些女气了。他的身形又实在是单薄的过了,昏黄透着暖色的油灯也遮不住他脸上的苍白,便是不听他时不时的咳嗽声,也能一眼看出,他身体不好。
……倒是十分像京中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大人们豢养在家中的娈童。
霍宽当然没有那些癖好。
而且经过这几日,实在对眼前这少年早就生不出丝毫狎昵的心思。甚至都忽略了他的年纪,生出些敬重来。
对着这少年带着些歉意的言语,他脸上的愧疚感更浓,“并未,您说笑了。”
他顿了顿,又道:“若不是因为我二人,您也不必如此奔波。”
少年,也就是时越,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本就是要去大盛的,要不然这两人也没法“劫持”他。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时越又问了一句,“他怎么样了?”
他问的是里屋的那个人,那人自我介绍说的是“李六”。左右名字只是个称呼,叫他“李六”也就是了。
那李家小六被箭矢贯穿了腰腹,那箭头是专门设计的倒刺不说,上头还带了毒。那小崽子砍了箭杆,硬生生清醒着穿过北沧,等踏上了大盛的地盘,这才撑不住,晕过去了。
——这咬牙死扛的精神,颇有他爹当年的风范。
提起这个,霍宽脸上忍不住露出些感激之色来,“多亏您的方子,喝了药以后,主子好多了,这会儿已经不发热了。”
时越又点了点头,道了句,“这就好。”
然后,没再说什么,径自站起身来,走到角落里的茅草堆旁。
霍宽看着玉一样的人,直接往那粗陋的茅草堆里一坐,半点也不讲究地按了按,就准备当床睡了。
时越倒也确实不怎么讲究,就他经历的那么多任务世界,比这环境还差的海了去,这实在算不了什么困境。
没错,时越是个快穿局员工,他干了这么些年,资历足够、业绩拔尖,早就到了可以进办公室“养老”时候了。
但是……人总得遇到个“但是”……
他申请审批时,却发现当年他执行过任务的世界,有的存在特异能量反应——换句话说,就是时越把系统商城的东西给落在任务世界了。
其实,这也不是太大的事,要是能量反应太强,东西早就被世界自行排斥在外了。能被留下来的,都不是什么严重影响世界平衡的大东西。但无奈,申请的人一年比一年多,条件卡得又一年比一年严,时越只得苦哈哈地折回这些世界,一个个地把东西回收起来。
身后的眼神都快把自己烧穿了,时越又不是感觉迟钝,他转过身来看向霍宽,还不待他开口,对面就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
“此次能顺利返回大盛,多亏小先生的指点。若我等能回到京城,必有重谢相酬。”
——小先生?这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
怀着一种佛系养老的心态,时越也不怎么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点点头便随他去了。
丝毫不觉得自己抓错了重点,时越又闷声咳了几下,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颇不在意道:“我也就指了指路……天也不早了,你快睡罢。”
霍宽唇瓣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下去,只是郑重地行完了这一礼。
——重恩不以言谢。
再者主子的身份如今也不好言说,只言辞感谢实在是太过轻薄。
受到人的感激总叫人心情愉快,时越轻弯了一下眼,但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表情。他拿着那大披风往身上一裹,没了那道视线,他这下子倒是安安稳稳地睡过去了。
时越这一觉睡到天大亮,醒来的时候,另外两个人都已经醒了。
这么说也不大准确,其中一个……应该是一宿没睡。
毕竟刚到生地方,还没确定安全,留个人守夜才是他们的正常操作。
瞧着脸上仍旧没什么疲态的霍宽,时·满心沧桑·准备步入养老生活·越不由感慨了一句——
年轻人啊,真是精力旺盛。
一路上都十分“贤惠”的霍宽早就做好了早饭,清汤寡水的白粥配着外面挖的野菜。
——就他们这条件,也不指望能做出什么好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