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从安并不关心她能不能还自己这份人情,他只是静静望着她的脸。安林春眼下正低着头将外袍往身上套,月光照在府邸四周的水渠里,衬的一片清冷幽静。玉色额饰悬在她的额上,在脸上投射出莹亮的光影。 脸上冷不丁伸过来一只手,安林春猛地抬头,就见景从安目光定定瞧着她的额头。 此时他将她额头上的额饰挑了起来,只见,泛着微光的珠穗下露出一道浅淡的疤痕。 “我给你的药,你是不是没有用?”景从安冷声道。 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安林春觉得他口气里带了些愠怒。 她往后仰了仰脖子,让自己的脸离他远了些,然后轻声开口道,“没用。” “你!”景从安气结,想要斥责她,但是一时间又不知道骂什么好,左右竟无从开口。他想了一圈,最后冷呵了一声,“也是,你不信任我,我给你的药,你自然不会用。” 安林春听着没再说话,不多时,就听见景从安叹了声气,然后下一刻,她的额头再次触到一些凉意。 景从安又挑了珠穗,正细细查看她的额头。 “没什么大碍,时间久了,自然就淡了。”安林春解释道。 这次换景从安不理会她。他看了看那道疤,又看了看安林春,最后放下手,道,“你走吧。” 安林春不相信地望了他一眼,等确认景从安确实没跟自己开玩笑后,直接越过他往墙角根儿走去。临走之前,倏地转过身来,然后她就发现景从安一直在盯着自己。 景从安没料到她忽然转过身来,但也没有惊慌,仍面色如常,他笑笑说,“怎么?安大人想留下来喝杯茶?” 安林春没心思跟他扯皮,直接道,“景大人,我先前留在你府上的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安林春说的是上次来丞相府放账簿,被景从安推下浴池时,不小心丢在他池子里的两把剑。 “记得,怎么?”景从安反问道。 “景大人能否还我?”安林春直接道。 “嗯……我记得上次你把那本簿子也落水了,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礼部的人在外面捡了去。”景从安故作随意道。 那时安林春将账簿塞在衣服里,衣服被扯开的时候,账簿也顺势落进了水里。后来景从安从池子里将账簿捞起来,命人悄悄放在护城河附近,后来被查案的刑部找到了。 “那剑我看中了。”景从安蓦地转口道。 他说的温声轻语,但安林春从他的这六个字里听出了十足的强横。 “既然景大人看中了,那便给你了。算……抵消了上次对我的出手相助,如何?”安林春顺势道。 眼下景从安特意提及账簿的事,又说自己看中的她的剑,可不就是要以此为把柄扣下她的两把剑。既然他想要,安林春自然会给。但东西给了,也要起到点作用才行。如果当做封口费的话,安林春给的还是很心甘情愿的。 “上次?哪次?”景从安挑眉,脸上露出万分疑惑的表情。 安林春一见他这模样,就明白这是个上道子的。她欣悦地点了个头,然后就转身走了。 当天晚上,宫南从宫里回来了,一见着他们家主子就开始叨叨叨抱怨起来。 原来在宫中那会儿,“生头疾”的不只他一个,还有安林春。 宫南说,太子妃先站起来给安奉仪请罪,她说安奉仪突生头疾,怕败了大家兴致,遂先行一个人回府了。太子妃这话一出,宫南就不敢说话了。他憋了许久,才想起一个不一样的招数。他说他家主子在进殿之前崴了脚,不能走路了,被人抬了回去。 景从安听后一瞬就真的生了头疾,他揉着太阳穴生气道,“我既然都不能走路,只能被人抬了,那你说我明日是去上朝呢,还是不去上朝呢?” 安林春回府后,将外衣连同里衣一起烧了。第二天清早迎珍来屋里拿衣服去洗,结果发现安林春换下来的只有一件外袍。她问道,“奉仪,其他衣服在哪里啊?” 安林春坐在床边打着哈欠道,“穿的不舒服,扔了。” 当下迎珍就扼腕痛惜起来,“扔了干嘛!穿着不舒服也好过奴婢身上这粗布麻衣。您不要,赏给我们也行啊!” 安林春随后从衣匣里挑了好几件衣裳,往迎珍怀里一塞,“这些都不舒服,给你了。” 迎珍当下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想气又想笑。她一跺脚,将衣服扔进衣匣里,高声道,“安奉仪,你太没意思了!” 安林春坐在那里,良久之后,对正在屋里收拾的迎珍道,“迎珍,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很无趣?” “是啊!”迎珍张口就道。说完后捂着嘴猛摇头,“不是不是,我是说,安奉仪您端庄得体,跟有不有趣没有关系。” 安林春无奈叹一口气。她心道,这迎珍又开始溜须拍马了,拍的还不在马屁股上,在马蹄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