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4日,距离高三开学还有一周的时间,那个暑假自北京回来与丫丫、柳蝶、老大聚会了几次,之后偶尔和土豆,果冻一块补习功课准备高三备考。 林文远对正在做物理题的林夕道:“夕夕,今天我们去北京。” “为什么去北京?我刚刚回来两周,何况李玄不是要过几天才出国吗?” 胡杨看着林文远欲言又止难得的温柔道:“玄儿出国日期提前,以我们两家的关系,我和你爸爸应该去送一送 。” 这句话说得没有任何纰漏,只是日期提前昨晚打电话怎么未听他提及? 任由他们打点妥当坐了最早的一班发往北京的汽车,一反常态俩人都不说话林文远神色凝重,胡杨一直背对着她抹眼泪,林夕疑惑的问道:“伯父家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纯粹是送李玄出国,你不要瞎想。” “那妈妈怎么……” “你妈是因为奶奶的病。” 奶奶刚刚出院身体一直时好时坏,林夕没有多想昏昏欲睡之际对胡杨嘟囔道:“妈,昨天晚上不知怎么回事,心口莫名的疼,早上醒来枕头哭湿了一大片,不知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 她听到矿泉水跌落的声音猛然睁开眼睛,胡杨一如既往没什么好气的数落,“小孩子家哪有那么多毛病。” 到北京时大约中午12点左右,她一下车就看到不远处的李斐,没有往常的嬉皮笑脸走上前去对林文远、胡杨说了几句什么,之后神色莫名的看着她,林夕对他弯眼一笑,他嘴唇微动终是没有说什么拿着车钥匙去开车。 一路上异常安静她隐隐感觉不安心口又开始一阵一阵抽搐的疼,汽车停在医院停车场,李斐从车里拎出一个纸袋郑重其事的对林夕道:“丫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答应我……” 之后那半句话还未说完她好像预感到什么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李玄,结结巴巴的问道:“是……是不是李玄出事了?” 李斐不言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颤抖着手从纸袋里拿出一条白色的披纱,“丫头,哥他出车祸了,如今在重症监护室躺着,昨晚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只是……我们都知道他是放不下你。” 简简单单一句话她听到李斐泣不从声说得异常艰难,看到林文远、胡杨眼角越来越明显的眼泪,车祸两个字像一记闷锤兜头便砸在了她的头上。 曾经以为电视剧小说博取眼泪的桥段,曾经以为车祸二字离她遥不可及,如今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她一片麻木却出乎意料的冷静,“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九点左右,他此生唯一最大的愿望是你为他披上婚纱,只有这个。”他把头纱递给林夕,她慢慢接过然后发疯似的往医院里跑。 李斐在后面追赶,拉着几近麻木恍惚的她走进了病房,李玄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整个头部缠着满满的绷带,嘴里也含着一根管子,只有生命检测仪上微弱的生命体征。 她无法想象这就是那个貌似永远不会生病,感冒发烧都会对她撒娇耍赖的小玄子,会不会很痛,一定很痛吧。 林夕跌跌撞撞走到病床旁跪在地上一把拉住他的手,感受到他些微的轻颤,感受到不属于他的冰冷气息,那一刻她眼睛睁的大大的却没有眼泪留下来心里想他大概不是她的小玄子,他怎么会躺在医院里,他不会生病,更不会不理她,一定是他们搞错了。 李妈妈掩面哭泣,“夕夕,他从早上就憋着一口气,我看得实在心疼让他不要硬撑了,他就一直流泪,我知道他这是放不下你,我的傻儿子啊!为什么偏偏是他……” 对啊,为什么偏偏是他,她恍然回神看着他强迫自己接受了眼前的现实,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玄子,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你…如果…如果…实在难受就不要撑着了。我……我……好心疼……好难过……” 她不知道是不是会有回光返照,她看着他微微睁开眼睛赶忙手忙脚乱把白纱披在头上,看着他笑,他已经不能转头看她了,右手挣扎几下终归没有力气抚摸上她的脸颊。 她俯身看着他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的滴在他的皮肤上,他看了她良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能说话只是支支吾吾含含糊糊,她凑近他的脸颊他艰难吐出几个字,“对……对不……起……” 林夕拼命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世上你对我最好最好,是我不好,是我对你不好。” 他的目光满是无奈、心疼、不忍、绝望,她隔着空气摩挲着他的脸部轮廓,真怕一碰就什么也没有了,“你如果走了,我该怎么办?你丢下我一个人,我……我……你不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了吗?你不想看我为你披上婚纱了吗?你要看我嫁给别人吗?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李玄侧头看着她眼角的泪直往下流,张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不及向她说太多的话,含含糊糊并不清楚,“我……爱……你,好……” 他看了看屋内所有的人最后也只是流泪闭上了双眼,最后那一眼是看向林夕的。 他从未对她说过我爱你,这是唯一的一次,他说这句话太重要在婚礼上告诉她,可惜一切他并没有等到。 林夕死死握着那双手仅有的温度也开始一点点流失,她看到所有的人扑在病床上嚎啕大哭,她不管不顾的抓着他的手贴向自己的脸颊,可那手冰的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曾经她刚刚出世便伸手攥住了他的手指,曾经那双手无论春夏秋冬都是暖暖的包着她的手给她取暖,她稍稍松了力道他的手重重垂下,她捂着疼到窒息的心口再没有意识,昏迷之前只感觉到充斥着四肢百骸消毒水的气息。 她始终不能接受他离开的事实,一个三周之前活生生站在她面前说以后我们会很好的大活人,现在只剩下一把骨灰,为什么会是他? 她知道他最放不下的就是她,可小玄子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你对我很好很好,我只恨自己不能对你好一点,我不应该对你说要重新考虑那么猝不及防的订婚,更不应该…… 他离开后她根本没有勇气接受他为了给她买戒指而车祸身亡的事实,她必需自欺欺人才可以勉强过的下去,她甚至没有看他的骨灰盒安葬。 开学之后林夕一反常态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去上课,一个月之后她好像不再有任何问题,直到有一天林文远对她道:“夕夕,你还小,有些事慢慢会看明白的,李玄再好也不在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平静淡漠道:“他出国了,等我上完大学他就回来了。” 胡杨也是那时才发现她所谓的正常不过是活在自己编织的幻想中无法自拔,她尽量平复语气,“他如何了,你自己不清楚吗?他死在你面前你还不肯接受?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我们两家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你要是再有什么事情你让家里的人怎么活?” 一向温顺的她第一次发了火动了怒对着胡杨大声辩解,“他还在!” 高三一年的时间她很正常不再难过不再哭认真复习备考,可所有人都以为以她的优秀肯定会考上知名学府时她却发挥失常,放弃浙大去了李玄喜欢的海边城市。 李玄忌日那日她去了北京,他的房间一切未变,李斐越来越像以前的他,他和她一样他不在没有了再任性的资格,以前他说希望他幸苦一些弟弟就不会如此幸苦,终归愿望落空。 那天她在他床上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李妈妈把被子拉开给她擦眼泪,“夕夕,你对玄儿并不亏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他走了最不放心的是你,你能好好的生活他才能安心。” 她拼命的点头,怎么就不是她的错呢?是因为她的一句话他才会大半夜的出去买戒指,都是因为她。 忘记一个人需要多久她并不知道,除去他的生日忌日她不曾再去李家,所有人也不敢再在她面前提起他的名字。 只有陈皓自始至终陪在她的身边,即便提起李玄她会对着他大吵大嚷然后是长时间的冷战,他依旧不厌其烦的让她正面事实宽慰开导,她病了,他知道。 大学之后不知情的人会说她薄情一瞬间把他忘得干干净净,她脾气以后更加温和淡漠好像能让她生气也是一种本事,云淡风轻,风过无痕。 她好好照顾自己不再生病,她让自己自得其乐好好生活,她要让他放心。 陈皓出意外时林夕没去医院看他是害怕他也终归是和他一样的结果,不是不想是不愿虽然不爱,她在电话里哭得泣不从声,陈皓问道:“林夕,你是为我哭还是他。” 没人比她更庆幸那场意外他的死里逃生,之后北京与她而言是个不详的地方,消毒水的味道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靥,她好好照顾陈皓无非是自私的把对小玄子的遗憾转移到他的身上。 秦歌缺席了她最阴郁的一年便硬生生错过了七年的遥遥无期,她一直认为自己骨子里阴翳偏执就像冬日刺骨的寒风,而秦歌则是夏日炎炎的烈阳,如此泾渭分明,她想要去靠近每次却离他越来越远。 终于蹉跎经年她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