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雁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一片陌生,灰突突的天空下是一排排砖瓦砌成的矮小平房,她瘫坐尘土飞扬的村间小路上,一只土狗正站在面前冲她摇着尾巴。
头还是很疼,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书雁想伸手去揉一揉太阳穴,结果刚抬起胳膊就看到自己那双长满了冻疮的小脏手。
书雁:!
这是我的手吗?不可能!
欧舒丹套装白用了吗???
书雁低头看了看自己,惊讶之余,她很快反应过来,这双手确实不是她的,或者说,连这具身体都不是她的。
“叮咚——恭喜绑定/姐姐来了/系统,记忆加载中......”
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姐姐来了?听起来有点耳熟。
书雁想起来了。
作为一名社会工作者,书雁一直以来都投身于推进性别平等以及提高女性地位的事业之中,上个月,她的团队与一家信息技术公司合作出了一个“姐姐来了”的系统,在这个系统里,宿主将被传送到一个个委屈妹妹的世界里,宿主姐姐接管妹妹的身体,来帮助那些遭受不公待遇的妹妹扬眉吐气。
“亲爱的姐姐您好!欢迎来到徐招弟的世界。”
徐招弟?
书雁咂摸着这个名字,她大概知道这个妹妹过着怎样的生活了。
在一些观念落后的地方,很多人因着延续家族香火的目的,不顾国家的生育政策,不生出男孩来就誓不罢休。
因此许多农村都出现会这样的情况:家中有好几个姐姐,分别叫作招弟、望弟、盼弟......
而最小的儿子从一出生起就会成为家里的大宝贝,父母把他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就因为他是个有把儿的。
脑海里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在这个世界里,你是徐招弟,今年15岁,你的父母非常宠爱你的弟弟徐家栋,他今年13岁,刚刚进入你所在的初中读一年级,因为父母徐建国和赵彩玲没有工作,所以你的家庭十分贫困,不能同时供两个孩子读书。”
“因此你的父母决定让你退学去打工,给弟弟赚点老婆本.......”
书雁坐在地上静静听着系统的讲述,她很快了解了这个世界原本发生的一切。
徐招弟成绩优异,按说可以考上一所不错的高中,但徐家父母还是强迫她退学,导致徐招弟初中都没有毕业就去了纺织厂做一名女工。
这样的安排在徐家父母眼中并没有什么稀奇,毕竟他们认为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又有什么用?家里经济困难,徐招弟长那么大了也该为家庭分忧了。
弟弟徐家栋则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父母把从姐姐那里克扣下来的口粮、衣物和日用品全都给了弟弟,举全家之力供养徐家栋。
徐家给了弟弟足够的物质条件,却没有教给他正确的价值观,弟弟一边吸姐姐的血,一边还对她恶语相向,甚至大打出手。毕竟从小到大的耳濡目染让弟弟打从骨子里认为姐姐就是这个家里低贱的奴才,是可以任凭他踩在脚下也不会有一句怨言的牲口。
书雁站起身,扑了扑衣服上的灰尘,数九严寒,徐招弟却只穿着一件又薄又破的夹袄,陈旧到看不出颜色的布料在冷风面前不堪一击,寒意无孔不入。
她抱着肩膀跺了跺脚,这天可真冷,冻得手脚都没了知觉。
身体羸弱又缺衣少食,徐招弟过着怎样的生活不言而喻。
同样是十几岁的年纪,有的人被众星捧月,有的人却低到尘埃,都说人人生而平等,可境遇却大有不同。
徐招弟委屈的眼泪把书雁带来了这里,哭泣并不可耻。
书雁不禁去想,对于一个从小就没有感受过尊重与爱的女孩子来说,哭泣就是她的反抗,至少徐招弟还没有麻木到对自己遭受的不公木然无知的程度。
她暗暗在心中对徐招弟说:
妹妹放心,姐姐来了。
*
书雁跟着这具身体的记忆,在村子里拐了几个弯后就看到了徐招弟家里的大门。
太阳西斜,蔼蔼暮色下,一道锈迹斑驳的铁门虚掩着,门上陈年的福字支离破碎,细看之下就会发现一层下面还叠着另一层。
书雁朝里看了看,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堆着各种杂物,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烂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徐家是收废品的。
说话声从屋里传出来,好像还挺热闹的。
真是奇怪,徐招弟是这个家里的孩子,她放了学没回家,徐家父母难道都不去找一下的吗?
饥肠辘辘的书雁闻到一股饭香。
她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了两声,看来徐招弟是饿坏了,书雁不再耽搁,迈腿就走了进去。
一直跟在书雁身后的土狗呜呜叫了两声,它在门口转来转去,好像是想继续跟着徐招弟,但是又不敢踏进来哪怕一步。
书雁回头看着那只土狗,它身上有点脏,脖子上没有栓链子,应该是没人要的野狗,不过看它跟徐招弟很熟悉的样子,也许在书雁来之前,徐招弟便是和这只土狗作伴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一人一狗身上皆是脏兮兮的。
书雁莫名生出了一种怜爱之意,在心里默默给它取了个名字。
就叫阿黄吧。
“徐招弟?”
屋内传来一道声音,听起来是个中年女人。
应该是徐招弟的妈妈赵彩玲了。
一个妇人很快出现在门口,她的腰间系着一块满是油渍的围裙,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