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穿越回来 这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 一台简陋的不成样子的喜轿从西市偏僻的角巷里抬了出来,没有敲锣打鼓,唢呐奏喜,就这么静悄悄地穿过街巷。 偶有人将视线投到街上经过的喜轿,看了一眼就不甚在意地转过头。 来往的人们举着油纸伞,有的神色匆忙,也有的步履悠然。走街串巷的走商穿着蓑衣,一面走一面吆喝,偶尔有人问了,就赶紧停下;不一会,便做成一桩买卖。 茶楼酒肆间,人满为患,听着说书先生讲外头逆贼谋乱之事,不时闲聊几句,吃茶喝酒,甚至还有美人为伴。 即使外头战乱四起,身在梁都的人们,却依旧安然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身处繁华的依旧纸醉金迷,身居底层的穷苦之人也依旧在努力过活。 在街边角落处,有一个卖馄饨的小摊子,经过此处的人习惯性地往那摊子里看去,却失望地发现那个长得极为好看的小姑娘不在。 “王大婶,宛娘子今日没来啊?”有熟客买了碗馄饨,付钱的时候忍不住多问了句。 王大婶脸上带着的笑有些勉强,叹了口气道:“宛娘子家里要给她说亲事,自然不好再出门了。”这话只不过是场面话,实际如何她当然知道,但是总归是别人家的事,她也没法插手。 “诶,听说了吗?伯公府的二公子昨个又吐血了,东街那边的几家医馆的大夫全被请去了。”一个来买馄饨的大婶,在吃馄饨的时候,嘴里也没闲着,跟旁边的人说起了从别处听来的八卦。 “那可不,我听说啊……”接话的是在包子摊边上卖菜的刘姑婆,她瞅了瞅四周,见众人都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不由露出得意之色,压低声音道,“伯公府二公子估计快不行了。这几日伯公府大夫人还找了西巷的李媒婆。” 前边说话的大婶一下猜到了什么:“找李媒婆?难不成是要找人冲喜?” 刘姑婆点点头,临了叹气道:“谁家会愿意把姑娘推进这种火坑,我瞧着这事不容易办成。毕竟那伯公府可不是好去处,更别说还是去冲喜的。” 富贵人家的闲话可不是那么好说的,她们也没敢多说,而且这些也跟她们没关系。很快,两人就转了话头,说起西街哪家媳妇刚生了娃哪家刚娶了亲之类的话。 喜轿刚好从这个不起眼的小摊子面前经过,又惹来了几人的小声议论。 沐宛宛就是这个时候,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醒过来的。 头好晕!奇怪了,昨天晚上她好像没喝酒啊,为什么现在头这么晕?难道是昨晚的外卖烧烤有问题? 还没睁开眼,沐宛宛捂着脑袋痛苦地□□了一声,迷迷糊糊地想着,然后用手撑着打算坐起身来。手一碰到身下的坐榻,陌生的触感让她顿时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满眼的红色,她顾不得深想,一把扯下遮挡着自己视线的东西。竟然是盖头?!难道自己又穿越了?还穿成了一位即将嫁人的姑娘? 即使不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沐宛宛也没办法做到对穿越这事驾轻就熟、淡定自若。她轻轻咬着唇,四下观察一番后,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往外看。 眼前的景象似曾相似,埋在记忆深处的熟悉感让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香囊!这个花样,分明就是她的香囊!连里边的银钱数目,都一模一样!怎么回事? 难道……难道她回来了?想到这个可能,沐宛宛脸上顿时血色全失,杏眸里有抗拒与厌恶之色一掠而过。 为什么她又穿回来了?还能不能回去?她死了一回才逃开这个可怕的地方,怎么睡一觉就回来了? 即便在现代生活了几年,沐宛宛骨子里的逆来顺受、对伯公府的恐惧还是没有完全消失,突然回到这个时候,她心里一下有点慌神。 不,不要紧张,一定会有办法的。她在现代学了很多东西,眼下以及之后自己会面对的事她也都是经历过的;她肯定可以想到办法让自己离开现在的困境,离开这个可怕恶心的伯公府! 沐宛宛捏紧拳头,在心底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终于不再慌神,冷静下来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应对。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她不由自主地紧蹙秀眉,本就娇怯的如玉脸庞上笼上了一丝轻愁,叫正好看见这一幕的人心口微微一颤。 “将军,谢军师回来了。”听到副将小声的提醒,身形高大的男子收回目光,刀削斧凿般的冷峻脸庞上没甚表情,对着他们略一点头: “走吧,回大营!” …… 接下来该怎么办?沐宛宛在找借口让喜轿停下来,然后趁机逃掉或是先进伯公府,找机会逃走之间迟疑了一会,便决定先试试看第一个办法。 显而易见的,伯公府的人没打算理会她的要求。负责将她“押送”到伯公府的伯公府管事冷声拒绝了她如厕的想法,并警告她安分点。 大概是没有想过这番尝试能顺利,她没有太失望,维持着怯弱的模样,小声地点头应是。 伯公府管事冷冷地盯着她看了两眼,似乎确定她不敢动什么歪心思,才放下帘子。 又走了一段,听着外头响起了唢呐声和鞭炮声,沐宛宛就知道差不多要到伯公府了。毕竟是冲喜,总得有点喜庆的样子,才能带来喜气。 毫不意外的,因为伯公府那位二少爷病重在床,所以对面跟她拜堂成亲的是只公鸡。 “这冲喜的姑娘是哪家的?” “没有哪家的。那些人家怎么可能把女儿推进这种火坑。听说是城西那家的外室生下的女儿,还是个长得不错的呢!” “那可真是可惜了。” 听着耳边的低声议论,感受到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沐宛宛掐着手心,在一片喧闹声中如木偶牵线一般完成了拜堂的礼节,然后就那么被推搡着送进了所谓的“洞房”。 随着门外上栓的声音响起,屋里的人全都退了出去,只有两个下人留在门口。沐宛宛连盖头都没被人揭下,因为伯公府大夫人交代了,她的盖头不能揭,除非那位二少爷,她如今的相公来帮她掀盖头。所以她必须就这么坐着,连水都不准喝。 可是她并不准备就这么干坐着,让自己饿一个晚上。已经傻过一回了,不能再傻一次。 而且这伯公府的二少爷熬不过今夜了。 再过一两个时辰就会有下人进来伺候,发现人没了。然后伯公府上下就会认定是自己克死了二少爷,认定自己是“丧门星”,一边拿着她爹娘给她签下的卖身契不让她离开伯公府,一边使劲作践她。 现在不找机会多吃点东西,明早被关到柴房就更没东西可吃了。饿几天肚子的感觉实在太难受,她不想再体验一回。 如此想着,沐宛宛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确认不会有人进来之后,她很干脆地扯下了自己头上的红盖头,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身后床榻上脸色青白、明显已没了气息的年青男子,她猛地站起身,连连退后几步。 外边打更的声音响起,沐宛宛抚着心口,压下差点出口的惊叫。 她不能叫,不能引来外头守门的人;至少得让她先藏点吃的,积攒足够的体力来应付接下来的困境。 打定主意后,沐宛宛努力不去注意床榻上的“人”,只看着桌上的吃食。倒了一杯茶水,她轻手轻脚地坐在桌边,一边喝着茶,一边用起了桌上的点心。 吃饱喝足后,她又挑拣着把几块点心装到身上的荷包里。至于干不干净的问题,她已经顾不上考虑了。 为了以防万一,被大夫人他们看出端倪,沐宛宛随即又将桌上剩下的点心收拾了下,弄到乍眼看去看不出有被动过的痕迹,才停下手。 趁现在还有时间,她得赶快理清楚自己眼下的境况,还有考虑好怎么做才能逃离伯公府。 经过在现代的学习,她知道什么“克死”“丧门星”之类的都是不可信的,伯公府的二少爷,她所谓的夫君实际上本就病入膏肓,即使没有她冲喜嫁进来,也是会在今天死的。 可是伯公府那些人不会接受这个解释,就算心知肚明与她无关,也不会放过她。沐宛宛很清楚这件事,所以她不会去做那些无谓的辩解。 按照她的记忆,伯公府因为将一切都怪到她头上,觉得赶她出府是便宜了自己,所以故意把她扣在伯公府折磨作践。 而她的爹娘,将她卖给伯公府之后就没想过理会她的死活。所以伯公府和她爹娘那,都不用指望了,只能靠自己。 现在是大周朝荒帝末年,如今大周朝已是大厦将倾,可皇上还有如伯公府一般的权贵人家却完全不放在心上,继续过着奢靡的日子。直到叛军攻破西陇关,直取梁都而来,他们才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