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着魏喜那软乎乎的腰,顾焕兴晒黑的脸热得发烫。 一齐吃了几天饭,魏乐也跟顾焕兴混很熟,他不满意地嘟囔:“你干嘛呀?” 顾焕兴从包里拿出颗双喜奶糖,晃了晃,魏乐立马揪住糖,笑弯了眼,“谢谢顾大哥。” 魏欣也走了过来,先是抢过魏喜的锄头和编织袋拿手上,再把魏喜的手背掏出来看看,又撩起魏喜的头发,看看后颈处的晒伤皮肤。 她流露出心疼,瞪魏喜一眼,魏喜忙安抚说:“没事,一点都不疼。” “不疼个屁,都快脱皮了。”魏欣骂道,“回去拿毛毛盐给你敷一敷。明天我让魏乐来陪你干活。” 收粮沟的大部分人都知道魏欣宠二妹是出了名,要不然农家人能养出一双没有茧巴的嫩手。 她们一家子亲热倒是引来同为二娃李秀云的心酸。就连魏二妞也眨眨眼,侧过头,当作看不见。她们也是二妞,同样在一片天地下干活,照样是晒得人脸绯红,可也没爹妈去疼。 回到家还得洗衣做饭,帮大姐砍柴烧火,像李秀云有个小弟,还得洗尿布。 都说同人不同命,同伞不同柄,李秀云就想:要是她爹妈跟魏村长一样怄气死了,她姐会不会这样疼她。这个想法让她笑出声,她大姐不抢她口粮都算好的了。 魏二妞疑惑:“秀云,你笑什么?” 李秀云摇摇头,她趴在魏二妞耳边隐晦说:“二妞,你想清楚没?那件事你做不做?” 刹那,魏二妞的脸褪完血色,她咬咬唇,“那种事我做不来,太缺德了。” 李秀云低骂一句,气到跺脚,用两人才能听清楚的分贝吼:“那你就守着你的脸面和周赖皮过吧。”李秀云绕开魏二妞,插到前面的队伍,和她一搞暧昧的男知青说话去了。 ** 记完工分,何国强就又来到魏欣身后傻站着,他黝黑粗糙的脸荡漾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跟魏欣搭话道:“魏欣同志,今、今天羊喂得怎么样?” 魏欣以为何国强在视察工作,老实地告诉他,猪牛羊喂得很好,她正在慢慢上手。 何国强找不到话说,他就傻站着看着魏欣牵着魏喜回家。半晌,叹了口气,自己嘴这么笨,啥时候才能讨上心仪的媳妇儿啊。 夜间,收粮沟二大队的男知青宿舍,灯火通明,时不时传来一群男人的笑闹声。 大通铺内因为亮了三盏台灯,照得整间屋子明亮。 一盏灯下围着一堆光膀子男人嘻嘻哈哈,收听着当晚的广播连续剧,时不时还会跳到香港台传来邓丽君的歌曲。 一旦跳台,错过剧情的牛哥总会拍腿骂娘,嚷嚷着,“军子,你这收音机不行啊。” 军子白眼牛哥,“爱听不听,有本事你找我哥借去。” 顾焕兴有一台熊猫牌全波段收音机,价值一百六十块钱,平时也经常拿出来贡献给大家,但这几天坏了,顾焕兴正埋头在台灯下修理他的收音机。 谁都想不到顾焕兴能有这技术,毕竟看上去不务正业,没想到还能修电器。 军子嗤了一声,他哥厉害着,好歹也参加过清华附中的无线电小组。 这大通铺里只三个人有台灯,顾焕兴,军子和罗洋。但罗洋不爱和别人分享他画画的余光,经常藏在角落里,不让别人打扰他创作。加上经常“出差”,两年了,大通铺里的知青跟这人还不怎么熟悉。 这不,那位艺术家又瘫在床上,垫着枕头画画。 跳频跳到邓丽君的歌上,牛哥去拿茶瓶倒水,茶瓶是公用的,但又被那龟孙罗洋放在他的床脚下占为己用。 牛哥想来就是气,说过多少次都不听,牛教三次都会转弯,这罗洋比畜生还不如吗? 牛哥倒完水,余光一瞥,就瞥到罗洋手指摩挲的画纸上。 黑白线条勾勒出一女孩袅娜的身形,她捧着一朵荷花,垂眉低首,面颊飘着的红晕,眼神光瞥向别处,浅浅的梨涡带着些许见到情郎的羞赧。 大通铺里的男知青谁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都知道曾经罗洋和村花有过一段,偏偏罗洋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本来牛哥是不搭理罗洋,但今天着实生气。 牛哥故意惊诧道:“哎哟,罗同志,你这小本子上画的是谁啊?我看着怎么很像魏村花?” 罗洋把本子扣上,冷淡看牛哥一眼。 提起魏喜,顾焕兴就竖起耳朵,扭头过来。 “你管我画谁呢。”罗洋把画本藏枕头下,去外面倒洗脸水。 顾焕兴站起身,立马走到罗洋床边,抄手就掏出那速写本,掀开唰唰唰地翻着,翻完之后,气得脑门上的青筋都在跳动。 五十多页白纸全画满了各种形态的魏喜,蹙眉,紧张,害羞,干农活,还有穿着白褥子短袖,站在一片荷叶池中捧着荷花嗅的娇羞。 魏喜什么时候对他露出过这种娇羞,女人不是冷眼,就是挑衅。他难以忘怀的是那一次还是在河边,她勾着一抹坏笑,像狩猎一般地贴近他,软玉温香的身子虽然他没碰到,但可以想象那腰肢有多么的柔软。 他那时心砰砰跳,被女人吓到跌入水中,要多丢脸有多丢脸。 顾焕兴唰地一下撕下那张图,叠入裤兜中。 罗洋洗完脸回来就看见顾焕兴拿着他的宝贝画本在翻,当即就冲了过去,想要夺下速写本。身高不够,力气也不够大,硬是没扯动,顾焕兴一扭手,把速写本举在高处。 “顾焕兴,你诚心跟我作对是吧。”积怨几天,罗洋终于吼着爆发。 正在专注听广播的人全部侧头看他。 “你还我,这是我东西。”罗洋扑向顾焕兴。 顾焕兴闪身一躲,冷笑,把速写本往后背裤腰里一插,拿衣服盖上。 他本来就混账得很,不然不会被他爸发配到收粮沟下乡。平时人模狗样,喜欢调侃人,一旦有什么犯了他的逆鳞,那就跟匪帮头子似的蛮不讲理。管的你的我的,反正必须是他的。 现在就算不是,那以后也一定是。 再转眼,罗洋已经被顾焕兴压在床上,脑袋被顾焕兴的手肘抵着。 硬挺浓黑的眉毛打了个结,顾焕兴黑着张脸,咬牙切齿道:“老子告诉你,别的人你怎么想,无所谓。她,你最好别碰。” “你谁啊……你,你凭什么,她跟你有个毛的关系。” 罗洋再怎么文质彬彬,被男人压在床头上失了脸面,男人的血性被激发。他使尽全力地反抗,顾焕兴被牛哥拉开,罗洋还想和顾焕兴打架,又被一群知青给拉住了。 顾焕兴挑衅地冲罗洋勾勾手指,那得意到欠揍的脸上在说,有本事就来啊。 罗洋当即要冲过去,顾焕兴也挥着拳头,他从来都不是怕事的男人。 门口恰好出现一人吼道:“顾焕兴,军子,有人找……诶,这你们是咋了?在打架?” “没有!闹着玩呢。” 牛哥赶紧拉下顾焕兴的拳头,小声提醒罗洋说,“罗同志,别闹大了,这可是选工农兵大学生的特殊时期。” 罗洋这才清醒地甩了下头,顾焕兴和军子已经走出门去,其余的知青看笑话似的看着他,罗洋的心思太好猜了。 罗洋郁愤踢了下床脚,也撒腿跑出去。他今晚约了魏喜在老地方,他要好好问问那傻女人,到底跟北京来的富家子弟有没有背着他乱搞关系。 顾焕兴和军子出了门,大猪棚的坝上漆黑一片,军子打着电筒扫了一圈,在那大坝上印出一个清瘦的黑影,瘦削的肩头耷拉着,薄唇紧抿显得格外压抑。 那人回过头,再遇多年,俊俏的面容扯出一苦涩的笑容。顾焕兴捏紧拳头,推推军子,“去叫你晓雨姐。” 军子张大嘴,啊啊几声,撒开腿就跑了。 顾焕兴走过去,毕恭毕敬地唤了句,“烨哥,好久不见了。” ** 与此同时,魏喜刚给魏乐讲完睡前故事,她亲亲魏乐的耳朵,准备吹灭煤油灯,去她的房间休息。 魏乐拉住魏喜的手,软糯糯道:“喜儿姐,不要走。” 以为是小孩在撒娇,魏喜准备摸摸他的头安抚,结果被魏乐在手里塞了一纸条还有一颗裹着的糖。 魏乐嘟着嘴,做错事似的转着眼珠子嗫喏,“我不是故意收他糖的,是顾大哥硬塞给我。嗯……他说我必须给你,不然下个月就不跟我们搭伙了。” 能干出这么幼稚的事只有顾焕兴了。 魏喜疑惑地解开纸条,上面写着:“笨妞,明天懒着点,哥干完活就来帮你了。”纸条的下方还有一简笔画的猪头。 魏喜感觉太阳穴的青筋在突突地跳,对这男人,高兴不过三秒。 魏乐好奇地爬过来,趴在魏喜的肩头,“姐,你能看懂他写的是什么?” 魏喜收下纸条,指尖点点魏乐额头,“我好歹也上完小学了。” “那他写的什么?” “哦,他说他是猪头。” 魏乐捂住嘴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