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为二人准备的房间虽说不小,但只有一张床榻,为避免怀疑,二人早早地灭了灯,和衣在那张床榻上躺下了。
房间窗户太小,入夜后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楚韶背对着周兰木,困得迷迷瞪瞪,不料半睡半醒之间,他感觉身后的人往他这里蹭了蹭。
他突然回想起,周兰木曾经告诉过他,他从前瞎了一段时间,想必是见不得黑的。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他鬼使神差地转过了身,低声唤了一句:“四公子?”
周兰木答道:“嗯。”
“我记得你从前说自己怕黑,”楚韶看不见他,只得尽量用一种平静的口气问道,“这屋里是不是太黑了些?”
“是啊,太黑了,”良久,周兰木才答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却仍带着笑意,“这么黑,弟弟可能容我失礼?”
楚韶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便感觉对方伸手抱住了自己。
他手脚冰凉,长发散着,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兰香气,楚韶当即便僵住了,但他的姿态实在太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小动物,倒让他不忍直接推开:“你乱叫什么……”
“嘘,”周兰木贴近他的耳边,温热的呼吸倾吐在脖颈上,暧昧得让人头皮发麻,“别说话,你听。”
楚韶被他撩拨得心神不宁,良久才勉强定了神,果然听见有竹管悄悄捅破窗户纸的声音。
似乎有人在往房内吹迷烟,周兰木咬着他的耳朵,小声抱怨道:“怎么如今还用这样老掉牙的招数。”
为了不让人听见细微声响,两人便保持着这姿势没动,楚韶深深呼吸几口,默念了几句才疑惑道:“他们吹迷烟是什么意思,你我又不是女子,能做什么?若说那老头子看上你了还情有可原,可是我还在这儿,他总不能……”
周兰木轻轻笑了一声,用气声在他耳边道:“你怎么知道他看上的不是你,小楚将军——弟弟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哪。”
这音调婉转,尾音的咬字带着显而易见的娇,似乎有几把小钩子在心上挠。
偏他还不安生,一边伸手把一颗免受迷香侵扰的药塞进他嘴里,一边悄声道:“来,叫声哥哥听听。”
手指冰凉,离开时还轻轻在他唇上摸了一下。
楚韶快被他弄疯了,又不敢动弹,思索半天才嗤笑一声,刻意用最为轻佻的语气阴阳怪气地道:“恒殊啊,你不要这样和将军我说话——这些年叫我哥哥的人不少,让我叫哥哥的人还没见着呢。”
他伸手促狭地在对方的后背上拂过,笑道:“恒殊想叫我哥哥么?”
这些日子他算是看透了这四公子,平日里嘴上说得天花乱坠,真碰上能看穿他心思的人——譬如白沧浪——就会立刻吃瘪,老实地不敢再犯了。
想必他就是爱看自己尴尬的样子,才会故意撩拨,这样的话,他方才说的那两句,应该足够把这虚张声势的小狐狸吓回去了。
果然,周兰木不吭声了,抱着他的手也松了几分,良久才细声细气地道:“他们快进来了,装睡罢。”
楚韶便立刻一本正经地问道:“既是装睡,恒殊不放手么?谁家哥哥弟弟入睡之后,这样抱着睡?”
这次周兰木没吃瘪,闷闷地回了他一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算起来这小狐狸还是第一次被他噎回去,若不是太黑,楚韶还真想仔细端详一下他此刻的神情。
门被打开了,发出“咯吱”一声响。周兰木闭目装睡,似乎听见有许多人的脚步声,这些人在门口低声商量了些什么,随后便进了门。
似乎还有绳索和麻袋拖在地上的声响。
周兰木眼睫一颤,终于恍然大悟。
他下午除了思索那几具尸体之外,还顺便想了想这昭罪司的老头儿骗他们在这里住下到底是为了什么。
肯定不图财,没理由害命,瞧那老头年过半百,说是图色也不太现实……他之前想了各种缘由,独独没想到是这个!
逝川来往江湖客颇多,虽无达官显贵,但江湖人士追求风月之事,因而逝川的青楼生意极好,与中阳比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逝川说到底也是小地方,哪里像中阳一般有那么多攀附权贵的男男女女,逼良为娼之事一定盛行。
却不想他们胆子这么大,官匪勾结,竟敢在昭罪司就把人偷偷卖掉。
周兰木心中一阵恶寒。
楚韶也好不到哪儿去,房内进了四个人,他数得清楚,本来还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听见他们说的几句话之后却是了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