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焚元古境的时候,谁也没有料到,出来时,竟会面对如此大的一盘棋。
邪魔,这两个字眼,就像是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一层无法驱散的乌云,猛的压在头顶,毫不给人缓冲接受的时间。
在这样的氛围下,同天下苍生相比,儿女情长无疑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天君直接带人围了天渊。
战争来得猝不及防。
双方积怨已久,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甚至可以说,天君要的,就是他们十个人的性命。
因为只有这样。
他的成神梦方有可能实现。
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
臣民,名声,口碑,道义,都成为了可以抛弃的东西。
这一场战争,因为邪魔的加入,十三重天应付得很吃力,即使慢慢的也有别的种族来帮忙,也还是没能对巅峰战局产生多大的影响。
光顾昀析一个人,就拖住了近一百个邪魔。
上霄剑的剑气撕裂了苍穹,隐入云层,又将海面拍碎,翻涌出千层巨浪,声势骇人,所过之处,神魔避让。
这也是头一次,众人见到上霄剑发挥全力。
其他的神灵,也丝毫不轻松。
秋女对战两名邪魔,在千百丈高大狂舞的触须面前,她面色冷然,盛极的颜色在一蓬又一蓬炸开的鲜血中更夺人眼球。
她素手微张,无数根冰刺带着冰寒彻骨的温度,穿梭在邪魔的真身中,那些舞动的触须,一旦被冰刺击中,就立刻化作冰雕,碎于无形。
这也是第一次,她在众人面前展现实力。
不愧是神灵之下,能与夙湟并肩的存在,绝不仅仅只有美貌之名。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势均力敌,堪堪维持住的微妙局面开始发生变化。
邪魔这种东西,越打,越亢奋,越痛,越要接着打,根本没有理智。
而他们,越打越累,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蒲叶横推过来,站在她身边,从前那种万事不放心上的神态如今尽数收敛,从来干净温和的男子,眼角也沾上了一颗豆大的血珠,不知道是他的,还是那些邪魔的。
“宿宿。”他一力挡下前面的攻势,一面吐出一个字:“退。”
秋女眼眸闪烁,抬头,目光所到之处,战况都十分紧张,山塌一座,村庄再毁一个,尸山血海,遍地惨嚎。
那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生灵,接触不到他们的层次,也没犯事,平白无故的,就要受这种灭顶之灾。
天君的心里,怕是一丝□□也不剩了。
退,往哪退?
无处可退。
漫天的血雨里,蒲叶走过来,重重地握住她的手掌,带着熨帖的温度,好似只有在这样的关头,他才不那么注意男/女之防。
秋女垂眸,没有挣脱。
最后出来的十个邪魔,无疑成了压倒战局的最后一根稻草。
秋女瞳孔微缩,旋即沉默下来,她抿着唇,慢慢地反握住了蒲叶的手掌。
“宿宿。”蒲叶挥开铺天盖地的鞭影,声音之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懊恼,他很难得有这样的情绪,对应现在的情形,更让人难以接受。
“是我的错。”
若是早知道会有今日的大祸,他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让她等待。
不会拒绝,不会死犟着要面子。
他的身上,漫开一个巨大的光影,渐渐的,有火苗升腾而起。
他松开了秋女的手。
一瞬间,酸意冲上鼻尖,秋女举目四望,发现了同样处于这种奇异状态的汾坷、琴灵、尤延等人。
神明在救世。
“神君。”秋女步子轻挪,白色的长裙在行走时,像是开出了一朵朵花,她与蒲叶并肩,纤细的身体里蓦地爆发出无数的灵力光羽,她红唇微动,声音带着些哑意:“我陪你。”
“胡闹。”他俨然变了副模样,就连声音,也变得格外严厉,“退回去,等下,我送你走。”
燃烧神魂后,神灵身陨前,会掌控一股庞大的神力,他们不得不用这个方式,去抗击邪魔,能拉走一个是一个,多杀一个,留给六界的压力便会少一分。
蒲叶打算,在最后的时刻,将秋女送走。
神灵陨落后,似她这种蕴天地之灵而生的精灵,便成为维持六界日常四季的至关重要的存在。
不论是于六界,还是于他的私心来说。
送她走,是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秋女没有说话。
两人无声对峙。
而后,两人身上的灵力波动都被强行压了回去。
其他的先天神灵亦是如此。
还没等他们弄清楚变故缘由,就纷纷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偌大的战场,不分敌友,全部都静了下来,那些邪魔原身,触须成千上百条舞动,这下也尽数定格在空中,像是一副画到一半的画卷,每一笔落下,都是惊心动魄,每一次着墨,都有鲜血横流。
很快,秋女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邪魔与天族之人的头顶上,悬上了一根银色的蛛丝状的长线,连接着云层的最上方,雷电像是水流一样,顺着银丝淌下,像是致命的毒液,没有惨叫,没有挣扎,没有呼嚎,邪魔一个接一个被炸成了血雾,弥散在空气中。
血腥气很快浓得不像话,呼吸间,像是咽下了一口口浓稠的血浆。
成千上万的人,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面对着周身缭绕着金色火焰的男人。
那个平素最冷硬强横,备受争议诟病的帝子,燃烧了自己,爆发出了足以奠定乾坤的绝对力量。
他却从始至终,眼神没有分给余者一分。
秋女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男人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苍白,他抚了抚余瑶的脸,眼神克制又隐忍,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危险。
他不知跟余瑶说了句什么。
小神女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顾昀析身上的火焰燃烧到最旺的时候,秋女看着他像往常一样,捏了捏小神女的手指,不轻不重的力道,脸上的神情很复杂,那是一种同时混杂着强烈占有欲与躁怒的挣扎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