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芷蹙着眉头,一路跟在阿艽身后,小心翼翼地藏好身形,然而前方的身影始终走得不急不缓,穿梭在人潮之中,倒不像是要去见何人的架势……
只她却丝毫不知自己跟着的人早就知晓身后尾随着一朵娇花,因而刻意走在人头攒动的地方,一来她一个弱女子,又长得格外貌美,若是人多,那些个宵小之辈行事也得有所顾忌;二来,人多了,才好脱身啊,若是连这么低劣的跟踪术都发现不了,那她之前的苦岂不是都白受了?还不得被魏杨那厮笑死……
阿艽付钱买了一串糖葫芦,趁着间隙眼风一扫,正准备抬步闪身,却被一把大力扯得有些趔趄,手中的糖葫芦掉在地上,轱辘滚了两圈,冰糖层上一道道裂纹……
阿元在玉河边怔忡许久,看着临近城门,灯火如座的倚阙楼上,琴台一座,隐于几豆星火,恍恍惚惚……不觉之间,已是趋首迈步而来。
封沁回头时,原先倚在玉河围栏的身影已然消失,惟余川流的人群推推攘攘,一时心头警铃大作,忙向前几步,试图在人海中找到那抹熟悉的倩影,然而,不是她,不是她,都不是她……眉宇焦色愈来愈浓。
李霜也扫视着移动的人群,片刻,蹙着眉看向了玉河前方的倚阙楼,衣袖忽被人一拽,转头便听到阿碧说:“姑娘,大小姐应是往倚阙楼去了……”说着,眼神朝一个方向示意。李霜顺着看去,从这个角度,却是能清晰地看见原先散落在玉河两岸的人群,此时像条缓缓流动的长河,一路融汇着细小的支流,朝着城门的方向,或者说倚阙楼的方向汇聚。
想不到,竟有如此影响力,这背后运作之人想来有不少推手……
此时,封沁竟是一眼看到人群中四处张望,似在寻人的封琎,心中大急,像是一条寻到倚靠的鱼儿,逆流也势必要游到目的地,李霜轻叹,看向有如泼墨的天宇,人声熙攘,灯火如虹,却似乎只有自己像个无遮无掩的囚徒,冷冷看着华灯起,歌舞平,从来不醉心执棋,不过是个只求一席之地的棋子,奈何竟也如此艰难……
“表姑——”
封琎、封沁一脸忧色,想不到不过转眼,好端端的一个人竟是不见了……
“我们不要乱了方寸,我虽与阿元接触不多,却也看得出,她不是个娇养的闺阁小姐,也不是个毫无主张的姑娘,想来她有自己的打算,可能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告诉我们,现下人潮全都涌向了倚阙楼,阿元或许也在那处,我们去看看,许是便能找到了……”李霜看向二人,一字一句道。
二人沉默片刻,逐渐冷静,是啊,阿元不是没有分寸的姑娘……于是,一行人快步走向倚阙楼。
宋晴没想到,今日一出门,抬眼便看见那个丫头阴森森地杵在府门前,多日以来的心理建设依旧在见到那张脸之后轰然崩溃,转身奔走的瞬间,她便起了后悔的心思,她到底是在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
那日之后,她也听说了这孀妇竟是帝师已故夫人的庶出侄女儿,怪不得初见时便膈应得很,原来和宋元沾亲带故着呢!
既然她是并州来的,想来那个丫头也是并州来的,她不是阿碧!不是她的贴身丫鬟!不是那个死在火海,尸骨无存的丫鬟!不是那个死在府里的丫鬟!没什么好怕的,不是她回来了,不是!何况……回来了又如何,不过是个丫鬟!
惊惧之后便是无边的恼怒,怒自己,怒那个丫鬟,平白长了这么一张脸!怒那个一派清高的孀妇,更怒阿元招来这些个瘟神。
却不想竟忽然收到了赵锦绣送来的帖子,相约七夕一道出游,惊惧之后,又是惊喜,宋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大落大起的心情,因而,听说竟有琴台比试之后,便跃跃然要一试,兴奋之下不曾看见赵锦绣一瞬的阴沉。
“哦?姑娘善抚琴?”一道沉雍的女声,语调微扬,听得出兴味十足。
宋晴低着头,自知此人非富即贵,能让赵锦绣软了神色讨好的人,想来便是她那尊贵无二的表姐,良妃之女、安王之妹,当朝公主高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