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擦黑时,林晚方赶回家里,上崖时衣服被刮开了口子。又因为装驱蛇药的香包不见了,归程中还被蛇咬了一口,好在蛇的毒性不大,立即敷上膏药,只余肿胀伤口上蛇咬的印记,并无大碍。
回到林家庄后,一身的狼狈将焦急等候的林二太太给惊到了。在林二太太的眼泪攻势下,林晚不只答应了她不再单独进山,还使出了从没使过的撒娇术哄着这妇人。
林晚发现自己面对这溺爱她的妇人的时候,撒起娇来越来越自然了。有时候回想起她跟妇人撒娇的样子,她自己都有点恶寒。但妇人就吃这一套,哄哄就能开心好一会儿。
林晚知道林二太太内心并不好过。她生了二子二女,长子年少叛逆期对林家不满,拜了师傅出门学艺多年未归,偶尔来信不过寥寥数语。长女已出嫁,鲜少回娘家。现在靖陵城林宅尚有一幼子在。妇人这一出城,小儿子身边除了一个奶嬷嬷再无一个心疼他的人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妇人怎么能不纠心难受。她又怕林晚多想,只偷偷与张嬷嬷嘀咕,夜里不知哭了几回。
妇人虽然懦弱,对她的疼爱却是满满的。光看看她屋子里满柜子的首饰、古玩、古籍缮本、四季各色衣衫,再对比下林二老爷的俸禄和林二太太陪嫁庄子的进帐,便知林二太太对她的看重了。
那些进帐在上交公中之余剩下的部分,相当多一部分都花在了林晚身上。
她知道,妇人自己并不想懦弱,然而实力不够,人就不得不屈从于现实。甚至情况所迫之下,都不得不讨好装孙子。人只有自己够强大,才能让别人仰视你。
林晚这些天一面托经常进城售卖山货野味的小虎爹打听些情况,一面把手头的医学、山河志、游记之类书籍略读个遍。
闲暇时她又给林二太太和张嬷嬷画肖像画。林二太太甚是喜欢,又追着林晚多给她画了几张。只要她娘高兴,林晚就尽力满足这个露出少女心的妇人。她现在理解为什么曾经的过去那么多的女孩子喜欢自拍了。连张嬷嬷都把她自己的小像用素绢包上卷好给收藏起来了。
这些日子庄子里的人和林宅走得越来越近,在林晚又随手治好了几个庄户人家的病之后,这里便常有人过来说说家常,送上些自家做的吃食。甚至因了有个人说,这宅子里尽是女流,晚上怕不安全,便有庄户家的男子在夜里两人一组的过来在门外巡巡。
午后,小虎娘拎着一筐菜过来同林晚聊了聊。林晚送她出门时,听见正房客厅里有人在说话,除了她娘,还有陌生男子的声音,语气听上去不怎么好。
正好张嬷嬷从门内出来,被林晚拦住。本来二太太不想让五小姐知道,但张嬷嬷感觉五小姐才是能扛事儿的主心骨。便与她耳语:“城里大太太派了管家过来,责问二太太是怎么想的?林家大宅二太太还想不想回?”
“不是老太太问的?”“不是,老太太这几年已经不管事儿了。”
对于二太太的大嫂,张嬷嬷怎么不恨?而她至今也不明白,二太太那么和顺的一个人,到底哪里逆了大太太的眼?想当年林晚被送走,虽说是老爷子做的决定,那算命的相士却是大太太找来的,说是什么韩天师的高徒。
老爷子一向信韩天师,因而对那个什么高徒的话深信不疑。生怕自家被年幼的林晚所妨,不顾老太太和二老爷劝阻以及二太太苦求,执意把那么小一个孩子送到乡下老家了。
林晚推开屋门,忽然射进去的光线照在那中年管家脸上,本来他正在嫌茶不好,端着茶杯欲喝不喝地,突来的光线使他抬起另一只手去遮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