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恭敬的朝天帝和华清天君行礼,
“天帝陛下,天君!”
华清用灵力将长生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朝玉纶点了点头。
“长生”玉纶温和的模样像怕吓到他,“回来便好!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长生的目光不自觉飘向铜镜的方向,玉纶神色未改,轻声慢语,“你被抓走后可曾看清了是何人所为?”
“这个嘛……”长生的头脑飞速运转,星夜方才的话犹在耳,他面不改色道:“这我倒是未曾看清,那双血手抓走我后便消失了……”长生说的的确是真心话,只可惜华清满脸写着“不相信”三个字。而天帝玉纶仅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意味不明。
跟天帝“针尖对麦芒”根本就是极高难度的挑战,但却并不意味着不可能。
“倒是情有可原。”天帝未有丝毫不悦,“你可还记得铜镜内是什么情形吗?”天帝审视着长生,而长生也厚着脸皮和他真诚对视。可看着看着,长生的注意力便全落在玉纶那双澄澈透明的瞳孔里。
站在一旁的华清自然不知道长生为何一脸花痴泛滥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夹在两人中间闪闪发光。他故作高声的咳了起来,长生如大梦初醒般别过头去,玉纶收回目光,可脸上还残留着笑意。长生心虚的偷瞄玉纶,也不知刚才他晃神的功夫有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来……
“铜镜后只有窄小敝塞的巷路和甬道,上下贯通,左右相接。”长生摇头,“除此再无它物……”
“嗯,知道了。”玉纶足下轻轻移动,三人转瞬回到了华清府中。
瞧着架势,天帝是要打道回云爻殿。长生恭恭敬敬的站在华清身后,等着这尊“大佛”自行离去。但“事与愿违”四个字却与他如影随形。
玉纶脚步一滞,“华卿,朕可否跟你借长生一用?”
“陛,陛下……”华清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您说什么?”
玉纶剑眉微佻,“华卿是想让朕再说一遍?”
“没有,臣不敢!”华清又变回公事公办的架势,“长生!”
“长生呢?可愿陪我这个老人家去个地方?”玉纶顶着张六界绝美的少年姣颜,在自己面前自称老人家……
“啊?遵命”长生跟在天帝的身旁隐去身形,两人朝着八重天的方向下行而去。
“长生可知道你在铜镜中困了多久?”
“多久?”怎么也要半日了吧?可长生没见到其他几人回来,连天色也仿佛和离开前没什么差别。
“尚且不到半柱香?”
“啊?是嘛……”长生暗自心惊肉跳,面上却装作另一番光景。
他暗自揣度梦境中的时间是否和现实有所不同?可若算上掉进二郎宫的时辰,也不该只有半柱香吧……难道二郎宫里那场恐怖集会,也是那个名叫极梦设下的梦境?
懵,实在是太懵了。该死的星夜也不说清楚,让自己在这儿毫无头绪的瞎猜。
“在想什么?”
“陛下,为什么您能在半柱香的时间内赶到塔楼?”
“长生可知,如华清府这样的塔楼,在六界共有七处,其中有四处是我亲手封印的”
玉纶的话恰好印证了星夜之前所说。
长生努力控制自己的微表情,他知道玉纶一直没放弃观察自己。
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在塔楼中见过我,哪怕是主人!长生,记住我说的话!
星夜的声音在颅内和耳边交错回响着。
“这个……我……”天帝的一颦一笑释放的暖流让长生的精神力再次涣散。
玉纶的表情渐渐变了,“长生,告诉我,你在塔楼中遇到了谁?”
“七大上神,极梦……”长生双目涣散,回答的直接又呆滞。很快暖流消失,他恍惚的步履一停。
“地方到了!如何?”玉纶温煦一笑,让开眼前的路给长生。在他身后是一处荒山,山下环绕着本该流动的活水,但此刻却杂草丛生,毫无生机。在山脚下,两人未用灵力而改用步行,顺着残破陡峭的石阶一步步登上了位于荒山山顶的荒舍前。
“荒山之上种荒舍,炊烟袅袅有人声。”玉纶吟诵写在门前的贴着的对联,“长生可知横批是什么?”
长生搞不懂玉纶为何带自己来这儿,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他踱步思忱,“绝处逢生?”
“正是!”
两人停驻在舍门外并不进去,却见屋舍中的布置和外观大相径庭,其中厨余,卧榻应有尽有……瞧着布置和雅致,倒像是女儿家居住的地方。
“陛下,此处是何处?”
“东海诸岛,莱芜仙洲!”
“莱芜仙洲?”长身举目四望皆是荒凉,这哪里是什么仙洲,倒是是座荒冢……
长生记得,数万年前,天帝曾引东海诸岛升至九重天,后来将这莱芜仙洲封给了自己不喜热闹,独居于外的幼妹,上神碧浮。
原来的主人死生未知,仙洲也没法再仙下去了……
“你这一声叹息,可是为了素未谋面的碧浮?”
长生也不知该说什么,反问道:“陛下带我来此有什么特殊的缘故吗?”
玉纶信步打开廊前天窗,恰好有只拇指大小黑色蜘蛛掉了下来,他眉头一皱闪身推开,恰好被长生钻了个空子。蜘蛛落入长生手中,少年像瞧见什么好玩极了的东西似的逗着蜘蛛,却见身后目光灼灼,这才将挣扎的小蜘蛛放了生。
“长生可听过碧落黄泉?”
“陛下说的是生死界?”
“正是……”天帝语气停顿了些许,“当年的黄泉,也有这么一座山,山上也有这么一间房舍。”
“进来”玉纶示意长生随他一同入内,长生束手束脚的跟了上去。
“上次给你的竹简,是否帮到你?”
“多谢陛下,若非您给我的提示,只怕长生没办法从门里逃出来。”
“你是凭自己的本事逃出来的,我的帮助只是点到即止。”
长生笃定一笑,“可陛下分明除了竹简外,还给长生提供了别的帮助!”
玉纶意外的颔首,“是吗?哦,被你发现了……”
“若不是陛下相信我会将提示分享给别人,又怎会让我抽到带有二重门的那道门呢?”长生四下打量着碧浮曾经居住的荒舍。
玉纶笑意渐淡,“说说看,你对极梦有何了解?”
“我只知道他是一位可以创造梦境的神仙……其他的,我……”
说实话,长生的确知道的不多。至少言尺在讲这一段时,他绝对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否则怎么会没有一点印象,唯一有的信息还都是星夜告诉他的。
“还好言尺没在这里,否则非要被你气的跳下堕仙楼不可。”玉纶无奈的摇了摇头,“极梦是七大上神之首,虽不是最厉害的,但在当年的七人中一直极为特殊。神族以自身幻境来衡量灵力的强弱与否,但极梦却不是。极梦,是一个天生没有幻境的神族。”
“没有幻境的神族,怎么可能……”长生看出玉纶喜欢话说一半增加悬念,遂停止猜测等着他往下说。
“极梦出自魇梦族,此族如今已经绝迹,当年族中众人可以将幻境编织为梦境。可惜极梦生来没有幻境,大家都说他是梦魇族的废物,注定要被派往下界仙山,服侍那些老去的神族一生。但没人想到,在神族成年决定命运的七决礼上,极梦当众夺走对手元灵中的所有幻境。”
“夺走?”
“对,完全夺走了对方的幻境,据为己用。不仅如此,他还能复制对方的记忆,梦境,甚至以此创造出新的梦境来。除此之外,梦境的时间和现实存在着时间差异。当然,这一点会随着灵力的强弱而变化,包括他能控制的的人。极梦灵力越强大,越能夺去足够强大之人的幻境和梦境”
“陛下,你听起来对极梦还活着并不惊讶?”
“没有亲眼见到一个人死,你就不能确定他真的死了,不是吗?”玉纶瞧着少年似懂非懂的模样,“长生,在一个月后的满月日到来前,不要随意离开华清天君府,也不靠再靠近塔楼。我能保护你一次,却无法次次都保护你。”
奇怪,这话怎么也像在哪里听到过似的……
“长生……”
“陛下?”
“我说过,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玉纶。”
玉纶和长生临风窗下,背着浅薄的日光,两个少年……一个头对着另一个人的肩。他们不约而同转向对方,像被剪裁进光阴里的两道缩影。
“玉……纶……”这两个字像有人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说的一样。
“听说你做的菜很好吃?”
“还可以……”长生不自然的笑了笑。
“我想……”玉纶脸上突然闪过一丝赧然。
“陛下,你该不会是……”长生露出了个难以置信的神情。
不多时,荒舍的烟囱里满满飘出阵阵烟火和香气,灶神大概是因为从未见过天帝的原因,烧起火来格外卖力。长生将串好的肉放在火上仔细的烤着,不时刷上葵花籽和花生榨出的油。
“味道可能不如猪油调配的好吃,但贵在健康。”玉纶接过长生递给他烤好的羊肉,沾了些酱油,却没有立刻吃。
长生试探着问:“怎么了陛下?”
“没什么,我上万年没吃过食物,不知道该怎么做……”
“上万年?那万年之前呢?”
“我师父在我生辰的时候为我做过。可惜她只会烤肉,唯一的那次还把肉烤焦了。”玉纶不自知的露出温暖笑意,“为了让我放心吃,她将签子上的第一块肉先吃了下去。她说,你看,放心吃吧!”
长生瞧了瞧玉纶,“陛下,今日该不会是您的生辰吧?”
“嗯……”
长生当机立断拿过玉纶手中的肉串。为表尊敬,他用手取下第一块肉,放进了嘴里。
“陛下,啊玉纶……可以放心吃。”
一瞬间,玉纶在长生身上看到了夜离的影子,同样的动作和笑容。但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人少年没有夜离面对新奇事物时的紧张期待。长生虽然新生且脆弱,但却出奇的对一切都很自信,毫无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