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四娘不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天姥山上,其中必有蹊跷。
这狐妖天性魅惑,即便手脚都上了锁链,行走之间也仍有三分妖媚,乃至于坐中年轻后生们只看了几眼,便觉得心旌摇曳,警惕之余,赶紧收拢心神,看向了别处。
步安也是一样,只不过他并非受不住狐妖的魅惑,而是若无其事地将视线从温亲王、怀沧以及屠良逸等人面上划过,有意留心着他们各自神情的变化。
自从闽中一别,将胡四娘使唤去汀、建二州留意拜月教动向之后,步安便再没有见过她,当时只觉得,兴许日子一长,这狐妖是识破了他狐假虎威的底细,因而远走高飞,或是重投她原本的主子,不曾想会在天姥山上又见到。
步安暗呼一声“晦气”,便又好整以暇地看着那狐妖。只见她模样凄凉,面上泪痕涟涟,仿佛受了莫大的冤屈。
偌大的殿内,除了步安以外,便只有薛采羽见过胡四娘,也知道胡四娘的底细。她见这妖物忽然出现在此,既错愕,又茫然,下意识朝步安看了过来,直到步安朝她使了个眼色,要她稍安勿躁,才点点头,拉着广念退到了一旁。
而刚刚还在求情的费永年与吕飞扬,见了此女,也是一头雾水。
待胡四娘走到众人面前,对着殿首方向跪下,费永年迈出半步正要询问此女何人,却只见殿首之上,先前始终一言不发仿佛睡着了一般的温亲王,终于开了口。
“妖物,本王与众卿面前,还不现出原形!”
此时殿内众人多是江南修行人中的扛鼎之辈,温亲王“妖物”二字出口,殿内毫无异动,即便胡四娘缓缓化作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众人也都安之若素,充其量只有几个跟着门中长辈挤进点星殿的后生,发出轻微的讶异声。
“这小妖隐匿于越州城中,改头换面经营酒楼食肆,已有数年之久,鄙书院早已留意它,只是念其未有恶行,是故不曾斩除……”这回出声解释的,却是天姥山长怀沧。
这番言语落在狐妖耳中,似乎后怕到了极点,身子瑟瑟发抖。
“去岁岁尾,此妖忽然不知所踪,直到上个月重又现身越州……鄙书院遂将其捉来拷问,一问之下,竟揭开了一桩偌大的秘密。”怀沧略作停顿,吊足了众人胃口,才长叹道:“此妖竟是拜月邪祟安置在越州的探子。”
话音刚落,狐妖已然化作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浑身战怵,哭得梨花带雨,口中却道:“冤枉啊冤枉,小妖为虎作伥,全是受了胁迫……”
众人听得眉头紧皱,却只有步安一人面不改色,只是脚下轻轻挪步,从原先站立的地方,一直挪到了舍难大师身旁。
而胡四娘说话间,忽然转身,手指一人道:“便是受了此人的胁……”
在她手指的方向上,一位中年儒生脸色“唰”的剧变,愣了愣才突然怒道:“你敢血口喷人?!看我不抽了你筋,扒了你的皮!”
非但此人错愕莫名,即便胡四娘也一脸愕然,因为她此刻所指的,正是步安方才所站的地方,只是没想到在她对着殿首哭诉时,步安已经悄悄挪了位子。
“不……不是……”胡四娘仓促间眼神急转,只是一时间也没找到躲在舍难大师身后的步安,脸上原本凄苦的神情,竟越来越尴尬。
“到底是何人胁迫你?!”温亲王也看不过去,一脸不耐烦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