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儿,今天起,我将与你共赏这大好河山。”
傍晚时分,叶沐儿倚在窗前,眼前浮现出了齐烁在金雀楼上说这句话的样子。暖暖的金光落在他白皙的脸庞上,让他看起来很温柔,那双会洞察人心的双眼看着她时,却是满怀柔情。
“采景,你说太子是什么样的人?”叶沐儿问着采景。
采景正把昨天叶沐儿要扔掉的野花插进一个小花瓶里,叶沐儿都没有想到这丫头居然没扔掉那束野花,还好好地把它带回来了。
采景想了想,眼中是异样光彩,但那光彩很快就消失在眼底,“他是对小姐最最好的人。”
“是吗?”叶沐儿看着天空中浮动的云彩,思绪又想漂浮,却被采景拽了回来。
“小姐,太子真的对你很好,瞎子都能看出来他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只是……”采景犹豫了,但最后她鼓起勇气,“只是小姐不知为何总会躲着太子殿下。”
叶沐儿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水灵的,比她还要小几岁的小丫头,当初她在棍棒之下救出来的瘦小丫头,竟不知不觉地长大了,都知道自己的心思了。
“小姐,老爷回来了,请你到前厅去一趟。”门外忽然通报着。
叶沐儿整理了一下衣物,往前厅去了。
前厅里,叶太傅正慢慢悠悠地品着茶。
“爹爹。”叶沐儿微微屈膝,低眉间却见叶太傅的手边放着明黄的卷轴,上面绣着龙纹图样。
叶太傅见叶沐儿来了,便放下茶杯,捋了捋长胡,正色道:“今天太子被训斥了。”
叶沐儿早料到会有此结果,今早他们太放肆了,太子被训斥,那她现在也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她一直低头不语。
“下次不能再这般胡闹了。”叶太傅压低声音,“你要想去那儿玩,告诉爹爹一声,爹爹带你去嘛!”
叶沐儿噗嗤一笑,叶太傅还是这般顽皮。一年前,初见叶太傅时,他正襟危坐,左手拿着书,右手捋着山羊胡,花白的头发下的脸庞如石刻般刚硬,俨然就是画像里的圣人一般,让人不敢靠近。可没聊两句,叶太傅却问山里哪种鸟最多,江里的鱼肥不肥,还说要陪着叶沐儿到地里去抓蛐蛐,硬是把叶沐儿逗乐起来。
可武英殿这事,齐烁都被训斥了,叶沐儿不受点惩罚,实在是说不过去,“爹爹,你不打算责罚我吗?”
叶太傅再次拿起茶,品了一口,“我为何要责罚你,你想啊,太子殿下是什么人,那混小子从小就心思多,他会这般失了礼数吗?那混小子是要告诉全天下的人,他中意的太子妃就是你,各门各家以后少给你使绊子,太子妃的位置就不要惦念着了。这混小子的招,高着呢!”叶太傅一口一个混小子,也只有他敢这么称呼太子了。
叶沐儿想着也对,按理说,齐烁不该这般轻佻,如今想来,一切也就顺了。
叶太傅忽然想到什么,说道:“这混小子敢这样,也是你自己的功劳。”
叶沐儿讶异,这怎么成了自己的功劳?
“你昨天不是去见过太后娘娘了,她为难你了吧?”叶太傅料到了此事,“如果你昨天是被抬着送出了宫门,那混小子可就没戏唱了,可你偏偏呆到了五更天,太后还召见了你,这事就成了!”
叶沐儿听着糊涂,她知道昨天太后是有意为难,可这与齐烁有何关系?
叶太傅也不多作解释,他拿起桌上的卷轴,笑道:“你看,今天早朝,太后懿旨,说要为太子和你指婚,满朝文武都没有人反对,皇上就下旨了。”叶太傅把卷轴递给了叶沐儿。
叶沐儿愣住了,指婚?她真的要嫁给齐烁了?她的手心有些发冷,她告诉自己不能嫁给齐烁,她不能!“爹,我不嫁!”叶沐儿脱口而出。
这让叶太傅疑惑,“你和太子情投意合,为何不嫁?”
因为……叶沐儿说不出话来,难道她要告诉叶太傅,她与齐烁交往都是受命于人吗?她不能,母亲的生死还掌握在别人手中,她不能说出任何的秘密。她只能用最简单的理由来拒绝:“我才回到爹爹身边不久,我不想这么早离开爹爹,我还没有尽孝道。”
叶太傅听着感动,他的眼角有些湿润,“沐儿啊,我这个做爹爹的,对不起你啊,想当年你母亲怀着你时,便被夫人赶出了门,如果不是夫人临终前向我悔过,我都不知道我还有血亲在这个世上,好不容易把你接回来,为父要好好待你才对。现如今能得这么一门好亲事,为父也算心安了,也能慰藉你母亲的在天之灵。”说完,叶太傅早已老泪纵横,他用衣袖拂去泪水,安抚着叶沐儿:“爹爹也舍不得你,皇上体恤,这婚事是定下来了,不过半年后你再出嫁,钦天监也说了,半年后才有大好的日子。”
见叶太傅如此,叶沐儿不忍心再往下说。外人对她这个私生女之说便是如此来的,但叶太傅却从来没有怠慢过她,一年来,什么好的都往她的院子塞,京城那些好的胭脂铺,裁缝铺,首饰铺,叶太傅都带着她走了个遍,皇家那些宴会,也都带着她,逢人就说叶沐儿是他嫡亲的女儿。甚至还把她带到天书院,和那些王公大臣的女儿一起上学,叶太傅已经对她好得不能再好了。可是,叶沐儿好怕,她好怕叶太傅以后如果得知真相,他会如何,他能承受的住吗?
叶沐儿回到了房里,一夜辗转未眠。
翌日,叶沐儿练着字,可怎么也练不好,心里浮躁,于是她便唤了采景,一起到街上走走。
采景对街上的新奇玩意很是好奇,一直拉着叶沐儿左看右看,兴奋得不得了,叶沐儿也由着她瞎闹,在这京城了,采景是她唯一知心的人,每次她烦闷的时候,见到快乐的采景,她都能开心起来。
采景从小摊位拿起一块坠着珠子的白纱,遮住了脸,眉眼笑弯,“小姐,好看吗?”
叶沐儿点头,她就当宠着自己的妹妹般。
采景摇头,“不,小姐带上才好看呢!”说罢,便上前把纱巾轻绑在叶沐儿脸上。“小姐,你长得实在太好看,采景要把你遮住,否则别人都要把你的美貌给看光了。”
叶沐儿就知道这个鬼灵精想的都是歪主意,用手戳了戳采景的脑门,转身便要拆掉纱巾,可就在转身那一刻,她却坠入了幻境中。白色的骏马昂着头,桀骜地前行,能将它驯服的只有马背上穿着银色盔甲的勇武之人。那人脸色冷峻,目光坚定,直视前方,穿越众生,似将万物都已抛下。可就这张脸,叶沐儿不知在梦里见到多少回,可每每要触及时,却烟消云散,再也找不着了,可现在就在眼前了,叶沐儿却不能说话,她只能任由泪水滑落。
采景没有注意到叶沐儿的不妥,她看着刚刚经过的马队,好奇的问着:“小姐,这是哪位将军,好像从来没见过。”
没见过,采景点醒了叶沐儿,她要再去看他一眼,一眼也好。她开始疯狂地追赶前面的马队,她好怕追不上,好怕这又是一场梦,梦醒了,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一座府邸前,叶沐儿终于追上了马队,但她不敢上前,只敢躲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