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亭离开后,罗见渊右手再度覆上面具,肩膀发颤。
他试图将面具摘下,居然一下子没能摘动。
使了点劲儿,才将面具摘了下来。里外濡湿。
原来是被眼泪粘住了。
怪不得,刚刚摘不下来。
抚着面具镂刻纹路的右手并没有任何知觉。
要不是明明白白看着它还在,要不是明明白白用它摘下了面具,他甚至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有右手。
跪坐在蒲团上久了,右腿开始麻了。左腿也没有任何感觉。
要不是还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他大概也觉得,自己也没有左腿。
它们在,也不在。
自从那个狂风骤雨的夜晚后,自从舌尖那要命的一记剧痛后,自从那一记惊天雷声后。
他再也感受不到来自另一个人身上的任何病痛伤痛。
午阳洒入藏书阁五彩的琉璃石窗,映着与姐姐面容九成九相像的少年,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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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上,宋亭没有花一分心思应付迎上来的长辈同辈,径直任母亲领回了自己院子。
宋亭母亲直接放话,儿子着了风身子不适,闭门谢客,过几日再入宫述职。
任凭宋家老小辈们欣赏的欣赏,沉脸的沉脸,宋亭在母亲的搀扶下回了寝屋,一阵猛咳。
宋五太太连忙着人给他打水拿药,她则给儿子拍背顺气。
“明明上个月还来信说康复许多,怎么这会儿反而更重的样儿了?”宋五太太鼻尖发酸。
“母亲勿忧,我哪次不是养养就好。”宋亭勉强扯出个笑,“已是万幸。起码还能活着。”
母子间忽然沉默下来。
宋五太太挥退了呈好东西的下人,脸色也跟着有些苍白:“这几天南边传来的那些谣言......”
宋亭垂眼,停下咳嗽、血色褪去的他面色瓷白,如同一座没有生机的雕像。
宋五太太望着儿子的反应,逐渐瞪大了双眼捂住嘴。
“怎...怎么会?她可是...是......”
且不说她父亲曾为大楚立下多少不朽功劳,百姓信仰;她母亲更是据说当年十死九生——
作为女儿,她怎么会?!
思至此,宋五太太眼睛亮了亮:“谣言只是说她下落不明!没有说她已经——”
她没有说完,因为儿子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两个时辰前她就得到儿子进京的消息,可到这会儿才回家,看来是已经走过趟探幽王府了。
“那...”宋五太太忍着哽咽,声音轻的能飘,“等你好些,娘陪你去把她尸骨接回来吧。毕竟是拜过堂的,夫妻一场,哪怕天下人眼中她不存在,我们家也不能当她真的没存在过。”
尸骨......
尸骨......
“尸骨”二字如最后一根稻草将他压垮,宋亭猛地咳了口血昏迷过去。
他的妻子,活着的时候,仅在洞房见过一面。
死了的时候,连尸骨都见不到,无人问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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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咬舌自尽尸骨无存的罗见鱼,风风火火地带着洋人训练了两日,空闲了就瞧瞧表哥孟蒙的海木机弩打造的进展如何,小公爵开勒的铁器重铸进展如何,还拉着两个徒弟因材施教。
在征得一脸玩味的端木琼同意后,罗见鱼带着鱼聪进了珠宝库。
鱼聪神色紧张:“师,师父,我已经金...金盆,洗,洗洗手...了,不,不再碰这些珠,珠珠宝,了!”
罗见鱼斜眼:“在你眼里珠宝只是用来偷的?”
鱼聪:“......。”
随手颠了一个青铜卣,罗见鱼用手指节敲了下:“听听,记住是什么声音。这个是青铜器。”
鱼聪照做。
随后如此数回重复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