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李叶半躺在公司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电话响了起来。对方声称自己是某油画协会的负责人,名叫蒋斌,他希望李叶能带着《欠债的女人》这幅作品前往协会所在地进行展览,并领取此协会颁发的一年一度的最高奖项。蒋斌在电话上说了很多,头头是道,极具说服力,使李叶几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糊里糊涂的就答应了。
几天后,李叶带着作品赶到了协会所在地。在宾馆楼下迎接他的人很多,每个人都很恭敬客气,像是把他当成了老朋友。第二天下午,颁奖仪式开始了。几位油画专家上台发表了说法不一但意思相近的长篇大论,对这幅画进行深层次的解读,表扬其具备的艺术水准。仪式的最后,蒋斌走到台上气宇轩昂地发表着颁奖词:“这幅画凝聚着创作人的巨大付出和非凡的艺术技巧,画中每一个人都具有表现力,每一个眼神都具有穿透力,每一张面孔都能真实的反映出不同的内心世界。画的每一寸都是定格的,但是每一寸似乎都在运动。第一眼看到这幅画时,首先引起了我内心的慌乱,然后是同情、悲悯、愤怒、惆怅,五味杂陈、心绪万千不可言表,这幅画使得我屏气凝神静静地凝视了好半天。我向画家咨询了他下笔时的用意,我感受到的一切正是他想让我感受到的——这就是艺术的魅力,他成功的通过艺术传达了他的思想,这定然是依赖于高超的绘画技艺和非凡的艺术创造力——这就是他的成功之处,得此奖实至名归。”
颁奖结束后,李叶又在此地呆了两天,他几乎一直和蒋斌在一块,他们各自对艺术、生活和文学都有相当丰富的认识,而且双方又很真诚,因此聊得相当投缘。除了画商的身份,李叶得知蒋斌还是一位成功的书商。李叶丰富的阅历让他对人生百态和世间万物的见解很深刻,他看问题的视角很独特,他的疑问总能引起蒋斌的深思,他的顾虑总能引起蒋斌的忧愁,他的主张总能引起蒋斌的赞叹。第二天晚上,两人在宾馆房间内席地而坐、促膝长谈,酒醉微醺时,蒋斌坚定地认为李叶有文学上的天赋,提出让他写书的建议,并许诺每本书五万册的首印量。李叶怔了一下,连忙摆手推辞,一再表示自己仅仅有绘画能力,对于长篇大论、舞文弄墨的事,一是没有任何经验,二是文学爱好早已荒废多年,有些字心里很清楚,就是写不出来,提笔忘字,恐怕会让白首穷经的内行人贻笑大方。
“人人都是天才,只不过有人拿起了扳手,有人拿起了笔杆。”蒋斌宽慰李叶道:“我曾经特别讨厌一个人,我俩任何观点都对不上,我觉得他粗鲁、愚蠢、动嘴总比动脑袋快,但是他却拥有高超的修理机械的能力,好像天生就懂那行,一听声音就知道车子犯了什么病,对于抛锚的车子,他有起死回生的本事;这点,他比我优秀无数倍,并且,他的优秀才能使我望尘莫及,永远也做不到的。从此之后,我理解了天才的含义,尽管他们长久以来一事无成,处处碰壁,性情古怪,但一旦跨入某些领域,就会立刻迸发出巨大的惊人的创造力。就像写作,有些人写一行字要咬烂几个笔头,但有些人提笔成文,挥挥手就是精妙绝伦的文章。写文章需要感性,但太过感性就会显得一厢情愿、肉麻难堪;写文章需要理性,但太过理性就会显得感情突兀、失去随性。极其聪明,在社会上混的如鱼得水的人,其艺术创造力不见得好,也许会拙劣幼稚;呆傻木讷之人,其艺术创造力也许是惊人的。只有天才才能拿捏好无形中的尺度,如果您能在写作的过程中感觉到莫大的收获、喜悦和安慰,那么就证明您也是个写作的料。我更看重每一部文学作品启迪心灵作用。现在,我是一个头脑灵活、思维敏捷的老男人,但若干年前,我的脑袋并不是这样的,它像个榆木疙瘩,又笨又蠢;我捧起书本,在惊叹作者遣词造句的绝妙时,也在惊叹书籍给予我的思维能力:原来大脑还可以这样思考问题!虽然当今我们的文化业凋敝不前,好的作品少之又少,人们迷失于浅薄的娱乐之中,但这种迷失不会持续太久,不要因噎废食,尝试是一切奇迹的开始。”
“您的话让我茅塞顿开、受益匪浅。”李叶赞同地点点头。
“其实我还是个唯利是图的画商。”蒋斌继续说,“您的绘画作品已经有了一定的影响力,这很容易就能让您的画作变成现金,您现在所缺少一个我这样的商人,我能在复杂的艺术品市场中拥有一定的发言权,这些发言权对一幅画的价值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您把您的作品交给我打理,我会把您的作品的金钱价值提升到最大,配得上画中所拥有的艺术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