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跟您说吧,流沙、尘暴、酷暑、严寒,这都还是常见的,要命的是沙涡,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沙子根本踩不住,连地蜥都不愿去,更别说骆驼,夫人要是好奇,听到这也就够了,可千万别拿性命开玩笑。”
苦竹悄悄背过身,身后沙漠少年正跟骆驼帮帮主告别,随后一男一女骑上骆驼向西而去。
“谢谢。”显然苦竹还不想放弃。
旁边一位锦服男子注意这一幕,特状若无事听了一会儿,没想到还有骆驼帮不能去的地,看来沙舟还是很有希望的嘛。
身形一转,拦住苦竹去处:“夫人要去千城?不妨借一步说话。”
小厮实在看不过去:“帮主,你看鼎香阁又在咱家门口抢生意。”这都多少回了。
骆驼帮帮主身挺大圆肚,满脸络腮胡,一头麻花辫又粗又短。
“刚才那位客人去哪?”
“应该是外地人,直言要去兰斯。”
呵,帮主突然眼眶湿润,不禁感慨,过去这么多年,还有人记得兰斯。
“哟,帮主,谪仙公子来了。”
络腮胡一看,还真是,一路疾走老远迎上去:“公子,您有何吩咐……”
“可曾见过银发青衣女子,去哪了?”
“有。”小厮伸手一指:“跟鼎香阁的人……”走了。
风轻之完全不等小厮说完,脚步轻点,立马追寻而去。
“首先容在下先自我介绍一番,在下单七七,鼎香阁单家。”故意停顿,准备接受对面欣喜的目光,可是……提到鼎香阁,横空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怎么这位夫人这么谈定,罢了罢了:“记不住单七七这个名字不要紧,记住这条沙舟足以。”
向手下打了个手势,一块红布缓缓揭开,赫然一条两头又尖又翘,中间又宽又低,神似船又不是船的东西,周身还挂了喜庆的红绸子。
经过之前的翻船、失控、飞船、跳船、怼沙等一些列不可控因素后,鼎香阁的沙舟真是愈来愈完善了呢。
反正做过一次的人可不想刺激第二回,也就骗骗像苦竹初来乍到的新手。
“我们保证,我们的沙舟是全沙域最快、最方便、最值得的选择,它能让你有乘风破浪的快感,也有稳如平地的安心,看,这舵,操作简单,可随意改变方向,再看,这底,四条长杠,让你稳稳当当,别说沙丘,石头都能过,更重要的是,它能过沙涡。”
不吹真的卖不出东西吗,不过单七七可真会找点。
苦竹万年不变的冷淡脸让单七七产生强烈的危机感,客人面无表情说明还不够吸引,不心动啊。
“价格嘛,好说,鉴于你是我们今天第一位客人,给你打个半折,如何?”这样的优惠可不是人人都能享有的哦。
苦竹故意避开不看远处急奔而来的身影,听这位单七七说的,还真是有些心动啊:“你的沙舟怎么动?”
单七七神秘一笑,拿出三个方盒,长五寸,高和宽皆三寸。
“只要把它们塞到这个地方就行。”
沙舟尾部有一处专门放盒子的地儿,看来这就是沙舟最核心的秘密了。
“一盒能走半柱香,三盒能绕沙域小半圈,绝对够。”
吹牛真的可以天花乱坠的啊。
风轻之好不容易找到苦竹,一来就看到她玩刺激的事:“你在干嘛,你知不知道这……”
“夫君,你终于到了。”
夫……
苦竹突然示好,风轻之完全卸了脾气,甚至有点小开心呢。
“这条沙舟,我们坐。”
耶,单七七按捺激动的心:“一共两颗银珠。”
苦竹面带微笑看向风轻之,风轻之回看,不理解,苦竹再回看,又快速看了一眼单七七,风轻之终于恍然大悟。
你你你你你……
就知道“夫君”不是白叫。
没想到我风轻之还有被骗的一天,天道好轮回啊。
哎呀,这可是沙域啊,我谪仙公子不要面子的嘛。
虽然不情不愿到底还是从袖子里抠出两颗银珠。
哼!休想让小爷带你去千城。
许是看透风轻之傲娇的小心思,苦竹上前温柔的挽住他的胳膊,上杆子献殷勤,苦竹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可偏偏风轻之就吃这一套。
你说气不气。
“夫君,你来掌舵,好不好?”
“咳。”
风轻之干咳一声,径直坐在在他听来不知有多危险翻过多少次的沙舟里,双手乖乖抚上舵把。
咦,为什么就坐上来了呢,这女人该不会对自己用香了吧,不然为何自己如此听话,可恶。
“夫人,这后面有一扎烟花,在周边十公里范围都可还沙舟,只要放烟花,我们自会有人取。”
“谢谢。”
趁放木盒之际,苦竹好似瞄到沙舟里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三大香门之一的鼎香阁也会碰这个,看来让沙舟动起来的就是这群小家伙了。
木盒刚放好,单七七就催促两人赶紧坐稳抓牢,不肖三息,沙舟便似离弦的箭一般“歘”的一下飞了出去,要不是风轻之内力深厚堪堪坐稳,指不定像一块破布似的到处飘呢,再看苦竹,单七七说抓牢,苦竹当真是使出吃奶的劲,恰好又坐在风轻之身后才勉强不被甩出去。
刺激啊,风轻之一坐上就开始后悔。
沙舟像个无头苍蝇在沙漠里胡乱蹿飞:“怎么停啊?”
“掌柜没说。”
既然停不了,风轻之只好稳住舵把,微微用内力压制,最后沙舟好在是平稳行驶。
“你在开向哪里?”
“合吉珂。”
苦竹顿时想把风轻之给踢下去。
风轻之正沉浸在把苦竹带往合吉珂的喜悦当中,突然从身后环过来一双纤手搂住自己的腰,紧接着一个柔软的胸膛贴在后背,耳边似有若无的温润吐息,奇香之气阵阵幽来。
“夫君。”声音酥软,颇有撒娇的意思。
想当初,这一套还是茹姐姐教的,陵王没用上倒是用在了风轻之的身上。
风轻之顿时口干舌燥,哎呀,忘记带水了:“松开,美人计对小爷可没用。”
撒娇必有妖,小爷才不上当呢,哼。
“你不怕我跳下去?”
“随便。”
啊咧,软不吃那就给你来硬的。
“你不想要这个啦?”苦竹纤手一伸,一只荷包在风轻之脑袋旁摇摇晃晃。
风轻之抽出一只手,却是扑了个空:“你还给我。”
果然爱财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呀:“去千城,我就还你。”
“我说不呢。”
“那我把它扔下去。”
“别!”行,你赢了。
风轻之奋力一转,沙舟在荒漠上划出漂亮的半圆,激起一层沙幕,铺天盖地。
“先告诉你,千城危机遍地,要真去不了,小爷立马掉头。”
“为何你们说起千城那么畏惧,就因为沙涡?”
“就因为沙涡?呵,你是没见过沙涡的厉害。”
苦竹反而更好奇了:“什么样?”
呃……老实讲:“我也不知道。”
嗨。
“见过沙涡的人都死了,可不,不知道嘛。”你以为说书呢,说编就编。
看样子,你对沙域还是了解不少啊,那我可得好好问问。
“我听说,三百多年前,兰斯王就是以千城为聘娶了一位女子?”
“谣言。”
“啊?”苦竹有些吃惊,危月帝不会骗我啊。
风轻之难得好心解答:“不是娶,是贡,兰斯王好面子才对外这么传。”
苦竹一头雾水:“他为何要贡一位女子?”
“大概是保平安吧,各中原由我也不知道。”
呵,真是越来越不懂了:“我听说那女子生了个孩子,兰斯王还封他当了个什么弦师?”
“看不出来,你知道的还挺多。”
苦竹尴尬一笑,心急了。
“确实有个孩子,不过那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死了,强借数千人的命才活下来,那些都是兰斯周围小国里的人,所以才有后来千城为聘的说法。”
真是意外啊:“是不是每任弦师都男女不忌,是有什么讲究嘛?”
说来说去,小心思还是暴露了啊:“对外说是祭琴,显然不是,每个能当上銮梩弦师的人,或多或少都有毛病。”
这么巧的吗,苦竹怎么不信呢。
前面就是沙域人人谈之色变的千城,木盒消耗殆尽,沙舟渐渐慢了下来。
风轻之掂掂换下来的空盒:“看好了。”奋力一扔。
空盒所落之处顿时流沙内陷,紧接着周围同样出现几处沙涡,百里之景瞬间起起伏伏,不肖几息又归于安静,而木盒早已不知所踪。
听过千遍万遍不如亲眼一见,沙涡的厉害着实让人震惊,明明看起来很普通,可是埋葬一个物件只需几个眨眼。
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回去。”风轻之调整舵把,认真规划回去的路。
苦竹腰间的八角盒发出久违的蓝光,某个生魂听到了召唤,此刻苦竹真是进退两难。
“愣着干嘛,放木盒啊。”吓傻了吧你。
苦竹这次为了坐沙舟没有带伞,只披了件浅青色纱巾,站在沙域的烈阳下极为致命的煎熬。
可是她不想放弃。
“韩启,我想告诉你个秘密。”
没搞错吧,现在是说秘密的时候吗:“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你活不过而立之年。”
“喂,小爷我身体好得很,你干嘛咒我?”
“我命不久矣。”
“呵,你还真是狠起来连自己都咒啊,怎么,你活不久想拉小爷一起死啊。”
“我想说……你的钱袋太重,还你。”
哎呦,捡的谁的善心。
风轻之伸手去接毫无防备被苦竹反握手腕,下一秒整个人随苦竹拉力的方向飞出,好一招四两拨千斤。
脚尖轻点刚刚稳稳落地,随后一大片沙幕疯狂砸下,风轻之避之连连后退。
“你不要命了,回来。”
任凭风轻之如何喊,沙舟上的青影始终没有回头,沙子肉眼可见变动,感觉下一秒就能倾覆小小沙舟。
脚边是苦竹有意扔下的烟花,可是风轻之大脑一片空白,手足无措之后巨大的伤心和失落席卷全身,面对偌大的沙漠,自己真的好渺小好无力。
完了,全完了。
“小竹,你可是鬼尸之主,不会死的对不对。”你一定会活着的对不对,我们还会见面的对不对。
风轻之努力说服自己,大概这样才不会让自己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