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第一次学习飞行之术的时候,虽然知道下降的法子,可也是吓得要死!”少女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就如寒冬的冰雪突遇和煦的阳光,淡淡的暖意浸润心田。
李易这才发现少女的声音如黄鹂出谷,夜莺鸣晨,一种泰然自若的清脆悦耳。
少女接着道:“公子既知清气上升,如何不知浊气下降?公子只需要将浊气运沉于丹田之下便可。”
原来这样,李易恍然大悟,如此浅显的道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还在自作聪明的寻死!
李易拱手向着少女谢礼,少女侧身让过,道:“区区小事而已,何足挂齿?”
两人萍水相逢,自不会交浅言深,少女向着李易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去。
少女大约是觉得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上不甚舒服,遂用素洁的小手拢了拢发髻,动作轻柔舒缓,娴静如临水照花。
少女行动间显了脖颈上那粉雕玉琢的肌肤来,李易的眼前一亮,却见少女的后脖正中,有一颗米粒般大小的痣,颜色鲜红,在肌肤的衬映下,甚是绚丽夺目。
李易想起以前偶然所闻,禁不住的“咦”了一声。
少女自知脖子上的红痣,然女儿家的胎记乃是私密之事,如何能让一个陌生男子品评?少女皱着眉头道:“公子不闻:非礼勿视,非礼勿言么?”
除了先前的误会外,少女无论交谈举止,都玉软花柔,仪静贤淑,李易在少女面前自不会无端的大放阙词,拱手而言:“小道尚是第一次见到姑娘脖后的苦情痣,一时间有些惊讶,姑娘万勿怪罪。”
“苦情痣?什么是苦情痣?”少女听得李易说苦情痣三字,微微有些发愣,道:“《布衣神相》上面记载有痣三百六十颗,暗合周天三百六十星辰,其中并无苦情痣啊!”
李易暗暗心惊,少女还真是博学,连《布衣神相》这等奇僻的书都了若指掌,想来平素没少研究脖子上的那颗痣吧!
李易道:“苦情痣之说,不过是小道以前听说的一个传闻,并不见记载于典籍之上的。”
少女显然有了兴趣,寻了潭边一块洁净的石头坐下,倩影倒在水中,顿让那潭水亦失了颜色,少女道:“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公子可与小女子说一说那个传说么?”
李易自无不可,整了整思绪,将着心中的故事如水一般娓娓道来:
“相传世上的人死后,过得鬼门关,便踏上黄泉路,在黄泉路的尽头,有一条忘川河,河上面有一座奈何桥……”
“孟婆坐在奈何桥边的三生石上,以彼岸花熬着一锅忘情水,每当有人经过,便递上一碗,凡喝了忘情水的人,管你爱恨情仇之事,管你牵挂痛恨之人,全都忘得个干干净净……如此才好了无牵挂的去轮回转世……”
“有些人,生前情缘未了,便是死去,亦刻骨铭心,怎么都不愿意喝下忘情水,宁肯去忘川河中炼狱千年……”
“为了避免在千年的苦楚中将记忆变得模糊,于是她们请求孟婆为她们做一个记号,将前世今生的爱恋都存贮在那个记号中,只待千年期满,便带着那个记号中的回忆去再续前缘……”
“那一个记号,相传便是她们脖颈正中央的那一颗苦情痣……”
李易静静的说,少女静静的听,时间彷佛都静止下来,只有潭水幽幽,任光影匆匆似浮华掠过,由不知名处来,向不知名处去。
“苦情痣……我受得忘川河中千年煎熬,难道就为了等待一段如此不堪的爱情,等待一个如此不堪的人么?”
少女听完李易的故事,久久的坐在那里没有言语,眉目低垂,黛痕轻压间,全是繁花落尽,萧瑟的愁,彷佛少女便是被这个天地三界所遗弃的人儿,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孤独相陪到哪里。
李易看得大为怜惜,脑中思绪悠悠,漫过时空……曾几何时,在那青涩的岁月中,亦有这么一个让自己怜惜的人,这“苦情痣”的说法,还是她告诉自己的呢?
可惜如今阴阳相隔,生死用阻,再难有相见的时机……
一片树叶被山风吹落,纷纷扬扬飞到李易身前,李易顺手抄在手中,放得嘴边调试几声,抑郁低沉的声音悄悄流淌出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瑞雪,只影向谁去?……”
树叶吹出的歌声呜咽沙哑,如诉如泣,余音袅袅不歇……
“小女子失态,让公子见笑了!”少女终于从沉思中醒悟过来,望着李易的那一袭青衫道袍,明眸善睐,顾盼生辉,道:“公子亦被离愁别恨所苦么?”
你的愁,尚可挂在面上,与人分享;我的苦,只能埋在心里,独自品味!
李易没有说话,将手中的树叶丢进了潭中,树叶在水里打了个转儿,悠悠的望下沉去,片刻后,便没了踪影。
此人年纪轻轻,为何,如此的沧桑?为何,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孤独?
少女想要出言询问,又觉唐突,于是向着李易道一声:“珍重!”衣袂飘飘间,身影已随风而起,愈走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