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林城有着贯穿全城的桓河,画着花鸟图的宫灯垂挂在河岸,从来的规矩就是彻夜不灭。
当宫灯点起,大大小小样式不一的画舫就会从上游出发,顺流而下,随意地漂流在丰林城的任何一个角落。直到鸡鸣声起,天边红霞绽开,才会在下游靠岸。
丰林城就是凭借着这个,成了举国闻名的不夜城。每一年慕名而来的游客都多不胜数。此时正是月上梢头,丰林城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才刚刚上桌。
一条装饰着大片兰花的画舫,从最繁华的主街拐了个弯,进入了一条不起眼的街道。
“姑娘,李掌柜来了。”掀开画舫的层层布帘,一个穿着鹅黄色交领襦裙的侍女引着一个男子进来,最后停在了一层珠帘前。
珠帘内好整以暇地坐着的人轻轻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怎么,我交代的事情办好了吗?”
——
“我现在在东大道,任务目标已被转移!西市呢?”
戴着玉兔面具的姑娘从一家花楼里转悠了出来,一边说着一边速度极快地就潜入了满大街都戴着面具的人群中。
手上动作一花,脸上的面具顿时就变了个样。
“西市也没有。”
姑娘的挂在左耳的莲花耳铛闪了一下。
“我被盯上了。”她瞧了眼那些后一脚从花楼里踏出来的人,勾唇笑了笑:“你们也注意一些。”
说完,她脚步一转,进了一家衣服铺子。
再出来的时候,又是新的面具,新的衣裳。
“北郊呢?”
“没有。”
“那就只剩下南坊了。”她惗了捻耳铛上垂下来的珠子,轻轻一笑:“沈谦,你磨磨唧唧的好了没有啊。”
“没有。”带着笑意的声音很快传过来:“程程过来,我带你去逛逛惜醉楼。”
“老大那我们呢?”
“你们当然是回画坊!”程溪轻轻哼了一声:“三哥你给我盯着大越,不准让他碰酒,我的花他还没赔给我呢!”
“小八啊,你这话怎么说的呢。”通讯频道里顿时就响起了一阵鬼哭狼嚎:“你跟着老大去浪还不准我们喝个汤吗?!”
“任务都没完成你喝个什么汤,吃土吧你!”程溪冷笑:“陆家越你别仗着自己在荒郊野岭就敢大声咋咋呼呼,你再大声点我就把你藏在院子里的桃花酿给挖了。”
“小八,我刚从西市出来,”吴佳玥突然偷偷摸摸地低着嗓子说:“看到李拐子了!”
“在哪里?”程溪脚步一顿。
“上了一艘画舫。我和七哥跟上去看看。”
“是什么样的画舫?”
“只有两层,画着大片的兰花。”
“好。”程溪拐进了一条小巷子。抬眼张望了一下,然后脚尖一点就飞上了屋檐。
一路借着月光,不过瞬息就从东大道到了南坊。
一落地,就闻到了一股甜腻的味道。
“糖炒栗子!”
程溪一把摘下了面具。
沈谦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朝着程溪笑了一下:“过来。”
精致的宫灯撒下了暧黄色的光,将少年脸上的面具镀上了一层暖光。
他膝上放着一袋糖炒栗子,脚下是一片栗子壳。
“你乱扔垃圾。”程溪一脸嫌弃地指控。
“嗯,那你要不要?”沈谦摇了摇袋子。
“当然要!”程溪赶紧就将糖炒栗子抢了过来:“是唐记的?”低头一看,果然里面装着的是已经剥好了的栗子。
“嗯。”沈谦点了点头,手指尖火光一闪而过,地上乱七八糟的一堆栗子壳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说要有一天有人问我——请问沈谦能够熟练操纵涅槃火的秘诀是什么?”程溪一边嚼着栗子,一边忍不住笑了:“我回答说是因为你次次都都用涅槃火烧栗子壳,会不会有人信?!”
“你可以不回答。”沈谦很认真地出主意:“让他们自己来问我。”
“他们要是敢来问你还会来问我吗?”程溪说着,站了起来:“好了,咱们去惜醉楼吧,再晚点就没座了!”
沈谦也跟着站了起来,然后拿出了一个半面面具:“先戴上面具。”
“哦好,你帮我戴吧。”程溪一手拿着糖炒栗子的袋子,一手拿着栗子,的确不方便戴。
沈谦顿了一下,然后微微俯下了身。
在月色和灯光的映照下,他能将女孩的脸看得清清楚楚。特别是那一双潋滟的桃花眸。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此时此刻只有他一个人。
沈谦的唇角不由得往上勾了勾。
“好了吗?”程溪往嘴里塞了颗栗子。
“......好了。”沈谦收回了手,但却在最后不小心碰了一下程溪的耳垂。
沈谦心尖一颤。
“怎么了?”程溪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沈谦撇开了眼:“走吧。”
沿着河堤一路走下去,没走多久就看见了热闹的西坊大街。
惜醉楼就开在西坊大街和主街交界的地方,这里是九宫坊在丰林城的驻点。
“两壶醉春风。”程溪糖炒栗子还没吃完就已经惦记上其他东西了,一进惜醉楼就开始念叨了:“我还要桂花糕、糖蒸酥酪、梅花香饼和玫瑰酥!”
“都听到了?”沈谦瞥了眼身侧的小厮。
“是是是,都听到了!”小厮笑眯眯地应道:“两位是到二楼还是在大堂里?”
“我们去三楼。”沈谦抛了一块清风玉过去:“把醉春风换成安南铁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