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巡游仙官闻到秋辞的气息,剑拔弩张着赶来,昆吾左手拎着秋辞的后领子飞到屋檐,右手则将宽袖一甩,织下结界。他按着她的肩膀往下张望片刻,确定仙官离去,才半眯着眼,嘲笑她道:“你怎得声名狼藉成这样?他们对那上申氏都可睁只眼闭只眼,对你却要赶尽杀绝,可叹可叹啊。”
秋辞抖了抖肩,有些憋屈道:“还不是那些神,自诩是天道,不要脸皮地去掌控万物。”
闻言昆吾变了脸色,狠狠拍了她的脑门,惶惶道:“荒唐。”
秋辞也意识到自己言之太过,便闭上了嘴,只心中仍恼怒,气呼呼地往琉璃瓦上一坐,远眺彩云缭绕,银河流淌,再不去理他。
“我不远万里跑来救你,你不说句谢?”昆吾示好道。
秋辞哼了一声,取下腰间的陶葫芦摇了摇,“不给。”
昆吾往前走了半步,谄媚道:“小娘子莫要小气,自从去年你下了界,我都有好久未曾泡澡了,这脑袋又开始作妖。”
秋辞抱着葫芦,暗自扶额。她这一行灰头土脸,中途还遭了一难,这老小子明面上待她客气,若让他知道了白渊枯竭,非得将她强行留在仙界。没了她的庇佑,吉量在人间怕是一日都不能活。
思来想去,还是先将他糊弄过去,找到貔貅才是正经。
“你先帮我找一个人,他是北海的......”
未及她说出那个名字,墉城久远的钟声响了起来。数不清盏贴着囍字的灯笼瞬间被点亮,遥远处,鸾凤和鸣,乐枝红妆盛服,与同样一身喜色的英招并肩而立。乐枝手里绣着石榴多子的团扇,是匠人们用罕见的南海鲛纱制成的,光线柔和而清晰。众人所见,她在笑,笑得大方而不失仪态,叫人见了也一并笑了起来。
秋辞坐在屋檐上,用手托着下巴,眉梢处的柔意都能将人灌醉,“你瞧,她多开心。”
昆吾却是一脸震惊,伸出手摸了下她的额头,念念有词道:“这也不见热,怎得脑子就坏了?”
秋辞打开他的手,白了几眼道:“非得让我哭爹喊娘你才满意?”
昆吾抿嘴,摸了摸通红的手背道:“当初你那样痴缠英招,想是你喜欢极了他,今日他大婚,你即便花心,总要伤心一二。”
“我欢喜他?”秋辞听了,却是冷笑一声,“可真是个笑话。”
“你不喜欢?”昆吾不解,扭过头盯着她的眼睛,“那你痴痴跟着他,平白惹上一身骚是为了甚?”
秋辞不答,走到屋脊上,单手靠着蚩尾轻声笑道:“我第一次见你,不也是缠着你吗?”
昆吾思索着,对啊,那一次他可是丢了老大一个脸。
他访友绕道昆仑,却被她一路纠缠到解池,仙友们皆笑话他老来俏,他又羞又气,打心底里瞧不惯这放诞轻浮的娘子。只后来因白渊之缘,他与秋辞相处下来,才渐渐发现她的妙来。
然再细想了想,却也不然。
他坦言道:“他们都道你好色,那时我不过才说了一句话,你便转头就走,英招怕说了百句有余吧,显然你待他与我的不同。”
秋辞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含糊道:“你想多了。他长得比你年轻好看,我才多看了几眼。”
“你心中有羁绊,阻了你脚下的路。”昆吾淡淡道:“今日便与他解了吧。”
秋辞含着笑,仿佛记起了什么珍贵的东西,眼睛异常明亮,“若我说,我的羁绊是一段早已淡忘的声音,你说我的路是不是就此断了。”
昆吾蹙眉,“你已多久未入赋?莫不是累傻了?”
秋辞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错,很累,寻了没有痕迹的他整整九百三十二年,确是快要将她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