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来,她总是不由自主地陷入恍惚,整日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晨起之后,站在神殿之前,看那满树金叶在晨曦的照耀下神辉熠熠,她会走神坐在苍梧树下,伴着少年闲坐,听其倾心弹奏的曲,她会走神用膳之时,捧着手中小巧的陶碗,望着对坐无言的少年,她会走神就连每夜例行的下山巡游,明明是随在身后,也总是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他的前头
自己都觉得这些行为太过反常,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她的状态为何至此。
少年之后没有再问,像是根本不曾察觉到她的异状似的。但每当她不经意间瞥到他那隐带忧切的眼瞳,便总忍不住心头一突,升起一抹自责之意来。
他一直都在意着自己呢,显然知道她是出了什么问题,且忧虑颇深,却还是照顾着自己的想法,将那一份深切的寄挂掩藏。
可她,也真的不知是怎么了。总是没来由的心悸,忽而便会心烦意乱,又常常于脑海中浮现出有关于锦家的一切。任性娇顽的弟妹,宽和慈蔼的父母,静谧安然的小院,甚至那个威厉刻板的祖父
不禁自嘲起她的心意不定来。当初毅然决然的出走,似乎就像是小孩子的赌气,竟然这便有些按捺不住地念起了家。可真是不争气呢
可她却是不知,离家日久,纵然再淡泊寡情的人,也是会对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留有最割舍不断的眷恋的,更何况是她这样细腻温柔的人?
暗自薄嘲了自己一会儿,收回了翩浮的心绪,回过神,继续自己手中的事
这样的状态一连几日皆是如此,她总是谴责着自己,却不知眼底最深处早便染上了一丝无法拭去的恐惧。
连江日夜奔流不止,江上行船往来,不曾稍息,可唯独少了那锦绣飘扬的徽帜
少年一息不瞬地盯着少女那凝滞许久的纤弱背影,她已是保持着这个样子有小半个时辰了。
他一直没有出声打扰,知道她在看什么,也知道她已然陷入了无法自拔的焦虑之中。可这只会在她像现在这样出神的时候才在眸中流露出一点痕迹,但凡她恢复如常,即便是他也无法在其面容上找到一丝异样之处。若不是先前少女忽然的心悸跌倒,恐怕他都将一直被蒙在鼓里。
有些事,注定要老死在这深山之中的他无法做到。
而她,不该、也没有理由要永远地留在此地。
她是一只凰,小小的寂梧,何以将她长久地留下?她肯眷顾此地,停留一栖便已是莫大的荣幸,永远地将她留住只能是一厢情愿的妄想。
他无法,也无资格挽住华凰的锦羽双翼。
他唯一所能做的,只是停驻在原地,希冀着华凰再一次的降临
“霏凰。”
胸臆散开了一丝淡淡的哀戚,他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这样直接地唤她似乎还是这么久来的第一次,就连出神的少女都像是被惊了一下,霎时从无数的心绪中醒来,既诧然又微赧地回首看向他。
“怎怎么了?抱歉,我又走神了”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上前几步,走到她身侧,如她这几日一般,凝神看着连江之上不断往来的船只。
没有因为他的不语而困惑,反而对其几近直白的举动隐生不安。猜不透少年此刻,是怀着怎样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