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让李吴一带你走,就是为了生崽给宋家延绵香火?要真这样我随便找个男人,把你们关一处不就得了,何必大费周章弄出这些阵仗,还给你埋汰数落的由头。”宋公被气的心口痛,常管家见状忙上来扶住了东家。
“既然不是,那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愿?我有答应要跟他走吗?”穆芸筝靠在环儿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还是家仆们第一次看到姑娘这副样子,怎么说呢,有些新奇。
要知道姑娘从小安静沉稳,平日里只有宋公闹腾她的份,实难想象她会有如此刁蛮任性的一面。
宋公道:“还不是你听不进去劝,我才会出此下策。”
穆芸筝闻言柳眉倒竖:“串通丫鬟们算计我,放消息出去说我突然暴毙,你还有理了?要不是李郎发现及时,我早让陈家人给掳走了。我费劲千辛万苦跑回来给你报信,你非但不心疼我受了伤,还把我关门外,给我一巴掌,有你这么做人长辈的吗?!”
“你说什么?陈家派人抓你?”宋公立刻觉出了不对,若真是如此,那她这副样子是怎么搞的?“那你怎么回来的。”
穆芸筝闻言沉默了一瞬,“李吴一送我回来的。”
宋公道:“他人呢。”
穆芸筝见他还在关心外人,气呼呼道:“走了。”
宋公还待再问,外孙儿已经站了起来往引香居去了。还正好和拿药回来的清韵一左一右岔开了道进出。
宋公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坐到主坐上:“今天的事,谁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就别怪老头子我不讲情面。”
一众家仆面面相觑,低声应是。
喜姑姑倒是比较担心姑娘,她道:“东家,我去看看姑娘吧。”
宋公一想外孙儿正在气头上,肯定不想见到院里几个丫鬟。尹西好歹是把她带大的奶姑姑,外孙儿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拂了她的面子。
他朝常管家招了招手,拿了钥匙递到喜姑姑手中:“去吧。”
喜姑姑接过福了福身,便去追姑娘了。
穆芸筝回到后院,发现引香居院门紧闭,门环上还挂了把大锁,登时傻眼了。
算计自己也就罢了,怎么连住的地方也给封了起来,这是摆明了要把她扫地出门,不再留一席之地的节奏吗?穆芸筝委屈极了。
不光心里委屈,连身上那些伤啊痛啊都在替她鸣不平,浑身上下哪哪都疼。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抱着膝盖脑袋埋到臂弯里,看着缩成一团好不可怜。
喜姑姑穿过门洞,借着月光看到姑娘就这么坐在地上,心疼得赶紧快步行至姑娘身旁,解下大氅披在她肩头。
穆芸筝知道是谁,并没有抬头。倒不是赌气,而是满脸泪水,就这么抬起来实在太丢人了。
喜姑姑伸手摸了摸姑娘散乱的头发,“姑娘,东家他这么做,就是想让你离长安远一点,不要与李家那些腌臜玩意儿扯上关系。”
穆芸筝闷闷道:“我知道。”
喜姑姑心疼道:“东家怕你性子太倔,日后去了长安会与李家人拼命,这才会出此下策。只是他用错了法子,实在不该没有与你商酌就擅自主张。”
穆芸筝抬起头:“姑姑,我是那种动不动就和人拼命,打不过就自戕的性格?”
喜姑姑一脸哀伤道:“你这性子就是与大姑娘太像了,出门前她也像您一样,信誓旦旦说自己不会应那八字箴言。可后来还不是被李唐皇室拘在了长安,一去经年二十多载。”
穆芸筝道:“什么八字箴言?”
喜姑姑思绪飘忽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①。”
穆芸筝把这句话来回咀嚼了好几遍,复又把脑袋低下,搁在膝盖上:“我跟姨母不一样。”她前世为医学奉献了短短的一生,死于罹难。上天知她心有不甘,让她重活一世。
从头来过她就打定了主意,只会将满腔热血浇筑在医药行业之上,以己之力反转天命,让更多的人远离疾病。更为此闭关苦熬,写就了一屋子的医药心得。所以她不会容忍自己被情感支配了人生,这便是她与姨母最大的不同。
喜姑姑有些狡黠地眯起眼:“真的不一样吗?”
穆芸筝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比她无情。”没错,在她心里,亲情与大义占据了所有空间,没有多余的地方可容纳别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