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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尊老对自己并无杀心,沧楉便想告辞离开,再寻路去往失乐城的顶层。她刚转身欲走,尊老就沉声叫住了她。
“姑娘可知如何离开失乐城?”
沧楉心中一惊,原来进出皆不能随意,总要付出些什么代价才行,她便回头道:“还请赐教。”
“城中百姓虽然皆已失心,但本能的欲望还在,你必须满足他们的欲望,他们才会让你一层一层离开失乐城。”
“他们的欲望是什么?”
“下城是食欲,中城是贪欲,上城是情欲,还有最后的城门密钥,得需要你自己慢慢去悟。”
沧楉心中一沉,幽幽问道:“那我得花费多少时间?”
“这要看你自己的机缘了。”尊老用玉簪将白发绾起,蹒跚着往内殿走去,半晌过后,只依稀听见他的声音,似雨后之凝露,飘满了整座绵长的宫殿。
“当年雪满天涯路,盛世冰封心未寒。
裂破天地走孤身,白首相逢只为君。
而今风云已沉幕,回头只叹世事艰。
情深情梦往何处,雪飞雪落满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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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汉临出殿时,赠与了沧楉一把剑,和一个饰有蝶纹的木匣,并叮嘱道:“剑随时可用,但木匣非遇险不可开,否则匣中之物幻灭,终生不可再得。”
沧楉稽首以示感谢,遂再经照壁,回到了失乐城的街头。
再细看时,竟已在半城灯影之中。此时快接近用餐时间,街道上开始有了稀稀疏疏的人影。
皎皎灯光于重楼间洒漏,澹薄如残雪,铺缀在漫长的街头。木匣发出铃铛摇曳之声,沧楉携剑而行,迎面看见了一位精瘦的老者。
他背着竹筐,衣衫破旧,站在摊前看了很久,却拿不出钱购买食物。满脸褶皱下的沧桑,目光浑浊中的忍耐,满头白发上的落寞,他抱着双手,身形枯痩,将头微微撇过,嘴角扬起了一抹苦涩的微笑。跟城里其他人所不同的是:他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也无需任何的馈赠,虽穷苦孑然,却甘愿平淡的度此一生。
他骑着毛驴缓缓而去。渐渐逝于巷陌之尾。
颦儿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我想我爷爷了。”
遥想当年,祖父被屠戮于帝都,枭首城门,尸骸无人敢收,半月而腐,三月而枯,六月而碾碎成尘,她亦曾经发誓,要亲自去把他带回来的。
她恍惚在烟霞老人的身上,看见了祖父慈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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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影绰约,回首阑珊,碎了满街的剪影和清寂的脚步声,似是勾勒出心境的摇摇欲坠,而往深渊中颤寒跌落。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便只剩情深缘浅的刺眼与灼痛,再站到他的面前,求而不得者,该如何笑着说珍重?
眼见时间消逝,如握不住的沙,渐渐遮乱沧楉的双眼,颦儿终不忍心,遂停下脚步道:“姐姐。”
沧楉愣了半晌,回过神道:“怎么了?”
颦儿搓揉着手背,垂眸道:“有件事情我撒了谎,我必须告诉你。”
沧楉沉吟道:“你说。”
“其实,昆仑山的那场婚礼是在后天举行,我为了让你早做决断,就故意把时间说提前了。”
没想到沧楉并未懊恼,反而长长舒了一口气,原本低落的心绪骤然消散,半晌,竟微笑着道:“颦儿,我不怪你,姐姐现在觉得轻松多了。”
只要时间还够,便足以做很多事情,让结果臻于所愿。此时她可以放开手去满足下城百姓们的食欲。
“走,颦儿,我们去看看哪里可以做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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