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一进内殿,盈袖就感受到了怒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银汉,银汉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不是张绿衣第一次见到愤怒的朱高炽了,她缓缓行礼道:“前朝出什么事了吗?”
“你希望出什么事呢?”朱高炽冷冰冰的坐在椅子上问道。
张绿衣瞬间意识到此事怕是和自己有关,一时间却又毫无头绪,起身缓缓说道:“后宫妇人不得过问朝政,是臣妾僭越了。”
“你过问的朝政还少吗?”朱高炽反问道,自知殿中众人无人知晓自己生气的原因,平了平气缓缓说道:“你在及笄的时候见过何。。先生?”朱高炽本想说何景明的,但还是用了尊称。
“及笄?没有啊,准确的说我都不认识何先生。”张绿衣一脸疑惑的答道。
“不认识?他是你的十六师兄,你怎么会不认识?”朱高炽反问道。
张绿衣定了定,开口说道:“殿下,我不认识我任何一位师兄,在凤阳的时候我只见过师傅和师叔,那个时候所有的师兄都以学成入世了,而我师傅的规矩您也是知道的,一旦出徒,就绝不再见,否则也不会有这人数众多的太白山人寿宴了。”
这话,朱高炽倒是信的,太白山人教徒弟,觉得教的差不多了,就会把人赶走,走之前送一本书,便从此之后在不以师徒相称了,虽他的徒弟在外都叫他师傅,但他确实从未在见过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送徒弟走的时候,他都会说:“能教的、该教的、能教会的,都已经教了,此后不用再见了。”
这一年一度的太白山人寿宴就是一开始出徒的几位徒弟为了强行再见师傅一面而搞出来的,那个时候建文帝在位,燕王朱棣意欲谋反,他们用尽办法想要逼这位太白山人出山,但都没有成功,这寿宴就是其中之一。
朱高炽的怒气此刻消了不少,张绿衣又开口道:“我是我师傅所教的徒弟里最笨的一个,三年只读了三本书,师傅说传出去他的老脸就丢光了,所以对外不让我说是他的徒弟,寿宴之前,何先生定是不知道我与他是同门的。”
“没说这个事,说你及笄那年的荷包呢?送谁了?”朱高炽抬头问道。
女子及笄时的荷包送给谁那意义非凡,张绿衣没想到赵高炽会问这个,转头看了盈袖一眼问道:“那个荷包还在吗?”
盈袖点点头说道:“在的,不过不知道从北平来的时候,是不是弄丢了。”
“你没送出去?”朱高炽听着两人的对话,问道。
“殿下,我十二岁的时候,是没人在意的姑娘,我记得母亲说,行完礼一定要把荷包送出去,我在院子里跑了一圈,连小厮怀里都塞了,可是没人要啊!”张绿衣回想起那个时候蠢笨、胆小的自己,会心一笑。
在朱高炽娶张绿衣之前,他也打听过这个姑娘,大多数人的评价都很不好,说她无才无德,无品无貌,但这是皇祖父给自己定的亲事,在当时,连他的父王都反抗不了,他只能硬着头皮把人娶回来。
他还记得新婚那夜他掀开红盖头是何等的失望,眼前的少女姿色平庸,连他府中的舞女都不如,更别说跟那些倾国倾城的佳人比了。
新婚前半年他大约只见了张绿衣三次,她的样貌从未发生过改变,但她的学识、气度、胆魄与品性却慢慢的展现在他和王府所有人的眼里,有些人你看一眼就喜欢,而有些人,你相处久了会佩服,张绿衣对朱高炽来说是后者。
“王爷想看一看那个荷包吗?盈袖应该能找到。”张绿衣说着话,盈袖已经进内殿翻箱倒柜了。
朱高炽看着眼前从容不迫的张绿衣,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的样貌很是平常,自己虽也不是什么俊俏书生,但也算得上儒雅,作为一个经历过战乱,且坐上太子之位的人,他自认自己还是有些本事的,但张绿衣却从未对他有过什么心思,她只把他当王爷、当太子,从不会把他当作她的丈夫,她的那颗心里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爱情的位置。
“寿宴的时候,你看到何先生了,他的长相可算突出?”朱高炽问道。
“殿下,我只看到了一眼,已经忘记何先生长什么样了。”张绿衣说的是实话,她此刻已经完全记不起何景明的样子了。
何景明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多少少女见之难忘,如今长绿衣如此说,朱高炽肯定是不信的,他疑惑的看着张绿衣,眼神里满是,你可不要骗我。
“殿下,当时东篱就在我身边,围帽被刮走后,他很快就又给我戴上了,我就扫到了一眼,只知道他个头不小,我眼睛又不是很好,根本没看清长相啊!”这话他倒是信的,因为他担心拜寿的人太多,鱼龙混杂,那日一直让飞星跟在张绿衣身边,飞星回忆起风的时候,也说过,太子妃的围帽是最快被戴上的,好些人那时还在弯腰找帽子呢。
说话之间,盈袖已经把张绿衣行及笄礼之前秀的荷包找出来了,盈袖不好意思的把盛荷包的托盘放到了朱高炽身旁的案几上。
张绿衣看着那个荷包,羞愧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明朝的大家闺秀在闺阁之中必学的功课便是女工和煮饭。但很显然,这两件事张绿衣做的都不怎么样,或者说,已经到了极其差的地步。殿中有些年纪小一些的婢女,看到那个五颜六色的荷包,忍不住笑了,张绿衣听的出来,那是嘲笑,当然类似的嘲笑在小的时候她没少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