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柳鎏感到非常不妙。
那天作死在虞烨霖面前施展绝技后,巫景曜就一直把他关在鸟笼里,又用厚厚的黑布遮盖。出发前往天行山庄时都不放他出来,如今眼前两抹黑,四周寂静无声,他闷闷不乐地蹲在鸟笼角落。
在埋怨够后,他瞬间又阳光灿烂了。
一是因为他从系统那得知,这次他的契合度竟然已达到百分之九十九。过去从来没有一次是开局就飙升得如此轻松的,从他破壳而出到现在,几乎是每天都会波动上涨。照常卡在‘9’字魔咒边缘而已。
二是因为,原轨记录中巫景曜虽不曾参加过什么春日宴,但此等好事绝对是巫老爷摆脱段宛菡存在的阴影、追寻新目标的最佳契机。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他的支线任务迟迟不见踪影。
但管他呢,这次进行得那么顺利,肯定能很快完成任务。结束世界后他若能再遇到来自‘巫景曜’的提示讯息,说不定就找到真正脱离游戏的途径。
游戏时间与现实时间不对等,666和他皆无法联络上外界,完全不知现在过去多久,这游戏本身又发生了什么事。但从三番两次遇到其他玩家的经历看来,这游戏本身应该已经出现异常。而他被卷入bug,可能是例外之一。
所以说,试玩游戏果然有风险啊。
笼子突然一阵摇晃,陆柳鎏在里面扑腾翅膀勉强站稳在鸟杆上。厚实的黑棉布因为刚才的颠簸露出道缝隙,使他终于能窥探外面。
星魂阁的人从未正式外出过,这次恭送阁主前往春日宴,可谓是花费了极大大心思。长明灯引路,机械傀儡行船,十四名使者明明是来接应巫景曜的,而今却在星魂阁的豪华大船镜月舟中充当贵客。
走水路能将前往天行山庄的时间缩短一倍,星魂阁独有的镜月舟可日行千里,今日出发后天便能到达山庄所在的寿息峰山脚。
偷摸着将棉布往两边撩开,他发现这里是间厢房,不见其他人的踪迹。
“喂哦——有没有人在的咩?”
试探的叫了几声后,他放心的抬爪踹开鸟笼。看来巫景曜昨晚就已经把锁打开了。
晃晃悠悠的飞到厢房床边,陆柳鎏将脑袋挤出窗框俯瞰。
甲板上传来打斗声,两名千剑山庄的弟子被围在中央正互相切磋着,刀剑相撞,剑风飒飒。他正欲看清那几人的相貌,厢房的门却被打开。
以为是巫景曜终于回来,他第一时间应出去,谁料遇到位意想不到的人。
穆熙柔身穿粉衣,妆容淡雅端庄,长发用一檀木发簪挽着。她手里端有托盘,看见迎面飞来一只雕不禁发出惊呼后退半步。脚跟磕到矮槛,她撞在门边东西散落,人也摔倒在地。
药汤被泼洒在木板上很快浸染出大片黑色,穆熙柔急忙用手去抓碎片,却不慎被划破出血。捂住伤口后,她仰头望着陆柳鎏欲言又止,眼含泪光。
陆柳鎏一脸茫然。
怎么搞得好像是他吓着人才害得她摔倒又割破手了?
哦,好像真的是哟。
他没心没肺地咕咕叫了两声装傻鸟,成功获得穆熙柔更加幽怨的目光。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话再吓一吓对方,外间的巫景曜便被侍卫推着进来。
“怎么回事。”
见是巫景曜,穆熙柔连忙低头道歉。
“回阁主,是熙柔的错,是熙柔手笨打翻东西,请阁主责罚。”
与桌上好奇歪脖子的白雕四目相对,巫景曜没辙地摆手示意人退下。
“下回注意些,出去吧。”
“·····是。”
穆熙柔走后跟在巫景曜身边的侍从也被遣开。巫景曜坐在轮椅上食指轻弹,那半开的窗像被无形的手牵动,瞬间合上。身体恢复后他重新练起幻海天星书,如今恢复到月层紫阶,离最后的星层一步之遥,却迟迟没法突破。这件事只有他同陆柳鎏知道。
习惯性地站在巫景曜肩头,陆柳鎏好奇的问。
“曜曜呀,这次你肯定是去争天下第一的吧。连美人姐姐都带来撑场子了,我说得对不对?”
指尖轻弹白雕额头,巫景曜失笑道,“就你油腔滑调爱说胡话。她是自己要求要跟我们同去的。”
穆熙柔在得知星魂阁也要前往天行山庄后立马找到他与虞烨霖,跪在房外请求带上她。她声称自己与血虹教有不共戴天之仇,希望能助他们一臂之力,在春日宴上对付血虹教。
万机阁的万银成并未邀请血虹教,但血虹教爱不请自来的招摇作风是天下人皆知。
尽管虞烨霖与他产生分歧,最终还是他做主将穆熙柔带在身边行动。
思至此巫景曜心口微痛,喉中腥甜似有血气上涌,他连忙默念法诀定下心神。在他身边待的时间长了,陆柳鎏对他气息变化再熟悉不过,安静等对方结束后主动说。
“你要是需要的话,可以直接向我取血。”
谈正事时陆柳鎏从不开玩笑。上回巫景曜能恢复全靠那次误打误撞,历史从未记载九星玄踏雕的血为何有如此神效,他自己也拿不准主意饮血的方法是否存在副作用。
但能肯定的是,目前想让巫景曜不死,必须要有他在。
他后背翎羽被轻柔地抚了抚,男人摇头拒绝了他。
“只是最近练功出了些岔子,不碍事。”
又装,然后硬撑是吧?
叫不醒的小猪头与装睡的老猪头区别在于,没到菜刀架脖子上往下砍,老猪头是不会幡然醒悟的。更有可能死性不改,不知后悔为何物。
陆柳鎏哼哼着直接飞走,他在巫景曜不解的注视下绕圈调转,一蒙头撞回来。
脑壳碰脑壳,最疼的其实还是他自己,但他仍踩着巫景曜的脸气呼呼地声讨。
“又想吐血吐死是吧?!又想变瘸子是吧?!看我不打死你这个龟孙,没一天让人放心的。”
“等、陆柳鎏,停下,你这样乱动太危险。”
“真男人就不要停,你这老混球脑子里是不是长了鸡蛋鸭蛋西瓜皮,尽噼里啪啦放响屁了昂?!”
······
巫景曜从不会打断陆柳鎏非常人能理解的咒骂,无奈的他只能不断闪避,并试图抓住作怪的白雕。
一来一回斗争数下,战局以陆柳鎏失败告终,两只翅膀都被制住后,他还是气鼓鼓地瞪着眼珠子。
见他想挠挠不到,一个劲伸长细腿,巫景曜又被逗乐了。
“没想到,柳鎏你竟这么担心我,想喂我吃你的爪子大补?”
那风轻云淡的调侃嘴脸在陆柳鎏看来实在可恨。
这男人好是好,颜能打功夫强,老谋深算智商高,对他也体贴纵容,像亲哥们、亲儿子一样。可偏偏在某些地方格外不听任何人劝,刚愎自用太致命。
我担心你?当然啊!
陆柳鎏无声呐喊着。
他能大声说出‘你这大崽子死爸爸我也得死,咱俩是命运共同体’吗?
哎,好像能啊。
对自己的心脏使用强效灭火器,陆柳鎏停下扑棱的利爪,蹲在人家腿间又乖又怂。他声音低沉语气凄切道,“人家都已经是你养的鸟了啦,人家当然满心满眼都是你嘛,最不希望看到你出事了,连你的屁屁——屁股都不能受伤。”
好歹是把冲击力更大的‘屁屁|毛’一词给改掉。陆柳鎏不禁松了口气,尽情地蹭着对方手心讨好。
若能找到这九星玄踏雕的父母或同族,巫景曜非常想问到底是谁把陆柳鎏教成这样的。
他的这只小雕若要是能变成人,绝对是世人口中的绝顶滑头泼皮。思绪片刻停滞,他不安地松开白雕,心神不宁地抚摸对方头顶。
近来他做梦愈发频繁了,梦境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而他总是能看见一个人,或一张脸。银发白衣,眼睛湛蓝。相貌不像异域人,反倒与他们中原人类似。把正是他早先描绘不出来的画中人。
古怪的是他们素未谋面,他更没见过对方。
低头正巧与白雕的眼眸对上,巫景曜抚摸的手又是一顿。
牛鬼蛇神之说,巫景曜持有半信半疑的态度。毕竟星魂阁先祖起源与传闻中的‘仙人’颇有渊源。此刻将那梦中的神秘男子与白雕对照,他心里竟莫名多了一丝丝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