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妩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桐欢这个丫头,什么都好,偏偏不知道她的心思。自己哪是担心落选?分明是担心不能落选!
正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太子妃之位虽高高在上,但一旦中选,终生都将拘束在重重宫墙之内,哪比得上在相府自由自在的日子快活?
她只想留在宫外,择一真心相待之人白首到老。无论那人是富贵还是贫贱,只要真心待她,她都愿意与对方相伴一生。
至于当朝太子,风流成性,不学无术,狼藉名声已经传遍京城。据说,京中的烟花巷陌,赌坊烟馆,没有哪一处是他不曾到过的地方。此等品行不端之人,实在难以托付终身。
也许,她应该赌一把。赌赢这局,或许可以赌赢终生。
百花宴上,王侯命妇,宫中女眷,依例觐见一一高后。只是,无论谁上前觐见,高后始终表情冷淡,神情倨傲地端坐殿上,最多略微浅笑而已。
待宫人在外高声通报:“相国沈居正偕女沈清妩觐见!”高后遽然起身,拖着沉重异常的华贵宫装,欢欢喜喜下殿去迎。
如此明显的差别对待,令不少心高气傲的命妇小姐看红了眼,已经私下议论起来。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袭白衣的少年长身玉立,唇角噙着一抹浅笑,透明如水的目光中惧是疏离。
见高后亲自前去恭迎相国父女,他也不多看一眼,只兀自坐下,自饮自斟。
此人正是当朝二皇子——楚王赵成熠,文景帝与故去的芸慧皇贵妃之子。
虽然他与太子一样,都是文景帝的亲生儿子,但在待遇上,却有天差地陷之别。
芸慧皇贵妃在世时,他也曾极受文景帝宠爱,可他的母妃最终以那样不光彩的方式离世,连带他也受了牵连,被文景帝猜忌,自此失宠。
今晚,这些命妇小姐只不过略微受到一点冷待,便如此急不可耐,聚在一起,旁若无人地诉说自己受到的不公待遇,实在有些沉不住气。
她们不知,角落里,有一个人,从记事起,就已经日日生活在这样的区别对待中。
白眼与冷板凳,于他而言,都是稀松平常之物,一旦习惯了,似乎也就无法在内心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了。
那边,高后正拉着沈居正父女嘘寒问暖,见赵成熠在这里无人问津,尚书千金朗月溶走上前去,在他身旁坐下,问:“二殿下不去见识一下相府千金的绝世之姿吗?听闻她生得倾国倾城,貌美惊人……”
不待她说完,赵成熠便打断她,轻轻放下酒杯,低头浅笑,道:“与我何干?”
朗月溶叹了一口气,见无人注意他们,才侧过身子,低声道:“沈居正是权倾朝野的当朝相国,一旦她的女儿嫁入东宫,你苦心经营多年的计划都将付诸东流,你还要问这与你何干吗?”
赵成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向沈清妩的方向努一下嘴,颇有几分玩味地笑着说:“你看她今晚这个样子,像能中选的样子吗?”
方才,宫人通传相国父女觐见时,朗月溶一门心思都在角落里的赵成熠身上,无暇关注那对父女,此时,被赵成熠这诡异的态度一激,侧目去看,不由吃了一惊。
都说相府千金沈清妩生得一副闭月羞花的好容貌,可如今站在那里的,竟是一位相貌平平无奇,满脸痦子的寻常女子。清冷的月光下,那张布满痦子的苍白面容,看上去有些诡异的丑陋。
高后正哭得梨花带雨,话里话外不无痛惜之意:“阿妩自小就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如今不过一场小病,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哭完了,又是连声叹息,情真意切的模样,无不叫围观者动容。
沈居正在一旁阴沉着脸不说话,双手背在身后,脸色铁青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沈清妩施施然一笑,躬身向太子见礼:“小女容颜有亏,惊扰太子殿下圣体,特向殿下请罪。”
原本,太子正满心期待,能亲眼目睹名动京城的相府千金之真容,如今活生生的真人就在眼前,不仅没有传说中的沉鱼落雁之姿,反而奇丑无比,不忍直视,太子的满心欢喜落了空,心情自然不佳,不咸不淡回了礼,便寻个借口,转身同其它待选小姐们说笑去了。
高后笑得有些尴尬,向沈清妩解释:“太子年轻气盛,不懂事,阿妩不要同他计较。”
沈清妩满不在乎地一哂,语气之中透露着不易察觉的轻松:“是阿妩失礼,冒犯了太子。”
高后已经收起方才初见面时的亲热,任宫人搀扶,回到殿上,重新落座。
不远处,赵成熠将一切收入眼底,不发一言。
朗月溶“咦”了一声:“都说沈清妩的相貌才学不在我与月芝之下,今晚看来,是传言过誉了。”
朗月溶乃尚书朗世杰的大女儿,她下面尚有一位胞妹朗月芝,两姐妹与沈清妩,均是洛州城内有名的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