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登基后为表孝道,感念阿木尔多年抚养之情,特命内务府以奉养生母的方式,将阿木尔请入只有太后才能入住的绮春园,并且还把阿木尔的生辰定名为“慈寿节”,每年宴邀王公后妃,俱隆礼祝贺,以显示朝廷对她的崇高敬意。
这日是咸丰五年五月十一日,也是阿木尔四十三岁生辰,清廷依照往例,于绮春园的寿康宫给她摆下了规模隆重的庆祝典仪。
殿内,蓉烟和睦太妃站在阿木尔左右,精心的替她梳髻化妆,阿木尔凝着镜中徐娘半老的自己,感叹道:“唉,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眨眼间哀家都过上咸丰年第五个生辰了,方才哀家回忆了下在紫禁城的岁月,感觉就仿若昨日似的。”
睦太妃悦然笑道:“皇贵太妃这是因为过得太顺畅了,所以才觉得日子过得快,假如您要是像嫔妾这样还在后宫打发日子,就会觉着度日如年了。”
阿木尔笑道:“顺畅什么呀,哀家不也同样是在打发日子嘛?”
睦太妃的语调中带了几分羡慕:“打发日子也是有区别的,绮春园亭台楼榭众多,荷莲藻鲤怡然,单是在这待着,都觉得比住在紫禁城舒坦。另外嫔妾听说这几年,皇上和恭亲王常常来绮春园探望您,有这样两位人中龙凤在您膝下承欢,怎么也比无子的嫔妾要开怀许多呀。”
阿木尔眉眼含笑的望向她:“你想过哀家这生活还不容易?等待会见了皇上,哀家就向他请旨,允你搬到绮春园和哀家一起住。”
睦太妃给她的脸颊轻轻地掸了点芙蓉色红晕,打趣地笑道:“嫔妾搬过来和您一起住?不不不,这可使不得!您是凭着抚君之恩入住绮春园的,相比之下,嫔妾哪有资格也破格住这啊?况且嫔妾若真住进来了,琳贵太妃她们不得嫉妒的白眼翻上天啊!”
阿木尔娴娴地抿了下正红色的唇脂:“说到琳贵太妃,哀家今个怎么没见她啊?我记得宴邀的名单上有她的名字啊。”
睦太妃替她戴上黑缎嵌点翠凤戏牡丹钿子:“当年她与您那般作对,哪还好意思来参加您的慈寿节啊。嫔妾估计她这会子应该在寿安宫里与蔓太嫔、琭太嫔及寿安长公主在打牌呢。”
阿木尔从蓉烟手里接过嵌东珠景泰蓝护甲:“那祥贵太妃呢?她似乎也没来啊。”
睦太妃小心翼翼地替阿木尔戴上银鎏金点翠金珠耳坠:“祥姐姐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不便走动,所以就没过来了,不过她托嫔妾带您问声吉祥。”
阿木尔怅然叹道:“细算算,祥贵太妃也是个年逾半百的人了。这人哪,一旦上了年纪,身子就开始一天不如一天,奕誴有在她旁边照顾着吗?”
睦太妃给她的钿子插上淡紫色缎制芍药簪花:“皇贵太妃放心,奕誴这孩子孝顺,知道他额娘生病后,便立马辞去公职,回府中尽孝了。”
阿木尔眼里含着慈祥的笑意:“忠孝两全,也难怪这个孩子被百姓称为五爷,人人敬重。”
“奴才恭请皇贵太妃金安,睦太妃金安。”
阿木尔转过身,发现来者原是德贵儿:“德公公,好久不见啊,最近敬事房是不是琐事比较少,哀家瞧你似是比以前年轻了呢。”
德贵恭谨地赞道:“皇贵太妃说笑了,若真要讲越生越年轻,那自然是您当仁不让啊,奴才瞧您此刻风采,真是完全都不逊于您刚进宫的时候!”
阿木尔笑意闲闲道:“哦呦,几个月不见,你这夸人的本事真是见长啊!对了,你进来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德贵道:“奴才是来通知您皇后娘娘和几位小主到了,现在正在外头等着您接见呢。”
阿木尔道:“正好,哀家也已经梳妆完了,睦姻,随哀家出去会客。”
睦太妃应答:“是。”
咸丰的皇后是三等承恩公穆良阿之女,名唤钮钴禄·安妤,安妤瞧见阿木尔过来,赶忙带领着兰妃、云嫔、丽嫔上前行礼:“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金安。”
阿木尔满眼都是笑意,她伸手拉起皇后道:“皇后快快平身,不必多礼。”
安妤道:“谢皇额娘。”
众人落座后,安妤令宫监捧上来一幅祝寿的绣图献给阿木尔:“皇额娘,这幅麻姑献寿锦是儿臣亲自绣制的,希望您老人家可以得寿仙娘娘庇佑,见东海三次为桑田。”
阿木尔仔细地品了品绣图绵密整齐的针脚,感叹道:“哎呦,这幅绣图不光图案栩栩如生,华光溢彩,就连缕缕丝线也交错横生,错落有致!皇后,为了给哀家准备这幅刺绣,一定耗费了不少心血吧?”
安妤微笑道:“只要能让皇额娘开心,儿臣就是付出再多的时间和精力都是值得的。”
云嫔和丽嫔见皇后上完礼,旋即也领着端着寿礼的下人上前与阿木尔寒暄。
云嫔笑意温盈:“皇贵太妃,臣妾的阿玛庆海特意为您定制了八十枚金寿桃,希望您可以与王母一般长生不老。”
丽嫔则道:“皇贵太妃,臣妾给您献的是前明旧画《松鹤延年》图,祝愿您可以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阿木尔意态闲闲地看着她们笑道:“皇帝的眼光真好,尽挑了你们这些有孝心的孩子进宫,真乃我天家之福啊。”
众人笑语风声时,阿木尔不禁落到了衣着明丽的兰妃的身上,只见她神色带怯,样子显得有些尴尬和踟蹰。阿木尔问安妤道:“皇后,那个身着妃位吉服的女子,哀家瞧着有些眼生啊,是刚进宫没多久吗?”
安妤脸色稍显不豫,她冷冷地瞥了眼兰妃道:“回皇额娘的话,她是兰妃,叶赫那拉氏一族的人,去年冬天刚进的宫。虽然她资历不长,但是皇上却对她尤为宠幸,眼下已是诸妃之首了。”
阿木尔的语气透着些许惊讶:“叶赫那拉氏?我朝自开国以来就从未她们结过姻亲之好啊?兰妃,你过来一下。”
兰妃听到阿木尔唤她,心里很是忐忑,她拘谨地走上前行礼:“臣妾见过皇贵太妃,皇贵太妃吉祥。”
皇后严肃地睨了她一眼,训斥道:“哼,皇贵太妃过寿,上至本宫,下至命妇都要向她献礼。可你倒好,身为诸妃之首,竟然空着手参加慈寿节,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兰妃急急解释道:“皇后娘娘,臣妾并非是故意不向皇贵太妃献礼的,实在是因为我入宫时间太短,不清楚慈寿节是在今日举办,故而没来得及准备寿礼,还请皇后和皇贵太妃恕罪。”
阿木尔微笑道:“算了,心意到了就行,寿礼什么的无所谓。孩子,你走近些,让哀家瞧瞧你的模样。”
兰妃应答:“是。”
阿木尔仔细地端详了会她的面容,感叹道:“奸门明亮,天庭饱满,是福相。不过哀家不清楚汝之福,会不会也是我大清之福,毕竟你可是叶赫那拉氏的族人。”
兰妃神色黯然:“皇贵太妃不会也和那些听神信鬼的人一样,相信臣妾先祖说的那个赌咒吧?”
阿木尔道:“哀家不信赌咒,哀家信宿仇,原则上大清的历代皇帝是不能纳你们叶赫那拉氏的女子为妃的,不过碍于皇帝已经破了这个规矩,那哀家也只能放下成见接纳你,并且由衷的希望可以借你与皇帝之间的情愫,化解先人遗留下来的恩怨。”
兰妃道:“皇贵太妃,臣妾既然嫁入天家,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拉拢母族结好朝廷,并倾尽心血维系好与皇上的关系,不让世人继续用鄙夷的眼光看待叶赫那拉氏。”
阿木尔满意地笑道:“你若真能做到这样那就太好了!对了,你这封号兰字与孝全成皇后的名讳有些冲突,不如从今个开始,你就改号为懿妃吧,这样有助于你时时记着哀家今日对你的懿训。”
兰嫔的脸庞含了一抹笑色,仿佛春日枝头新开的鹅黄叶子:“臣妾谢皇贵太妃恩典。”
“怡亲王载垣献翡翠西瓜一尊,郑亲王端华献九宝玲珑塔一座,定郡王载铨献红珊瑚一尊,文渊阁大学士文庆献玉石莲花一座。”
伴着礼部长长的通报声,几位王公和僧格林沁走进院落:“微臣叩见皇贵太妃,愿皇贵太妃懿沐千载,万寿无疆。”
阿木尔笑着示意他们平身:“几位都是我大清的肱股之臣,这般向哀家行礼,实在折煞我了,快快请起!”
“谢皇贵太妃。”
阿木尔慈眉微扬,打趣对僧格林沁问道:“几位元老都给哀家上了礼,你这个弟弟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