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侍卫再次相视一眼,不知崇祺此举为何,堂堂六王爷居然为了两个婢女拂了乔贵妃的命令。不过转而一想,乔贵妃也是迁怒于这两个丫头,不一定是非要伤了性命,说不定盛怒过后,连乔贵妃自己都会忘了这码子事,何况现下有崇祺出面,乔贵妃再怎么应该也会给予几分面子。
左右权衡下,两个侍卫对崇祺行了个大礼,他们深知这五十鞭下去,胭脂似乎还能扛一阵子,可芳儿必然性命不保,虽说是奉命而为身不由己,但他们也不想自己手上沾惹人命,便顺着崇祺之言退下了。
鞭刑忽止,芳儿没了禁锢,当场就倒地晕了过去,胭脂却依旧低头跪伏在地上。崇祺走到胭脂面前蹲了下来,一只手勾起了她的下巴,让胭脂抬头看向自己。这时崇祺才看清楚了胭脂的容貌,她与皇城女子不同,芳泽无加,铅华弗御,若方才远观是隐约嗅见梅香清新醒神,那么此刻近看崇祺仿若见着“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的傲雪寒菊,不屑与百花争妍斗艳,却又遮不住一身光华。
有些情愫在此刻不知不觉入了心,崇祺未曾察觉,只是看着胭脂脸色苍白、满脸汗水,嘴唇流下鲜血,心生怜悯。
“贵妃今日心情不好,你二人也是运气欠佳,别往心里去,回去好生养伤。”
虽说六王爷在皇城人人称颂,但胭脂却从未亲眼见过,所以直到此刻方,胭脂方才真正看清了崇祺模样。崇祺剑眉鹰目,脸廓棱角分明,许是昔日常年带兵征战沙场,崇祺神态不怒而威,行举间凛凛威风。虽说年近四十,却气宇轩昂,藏蓝色华锦衣裳上用金丝绣着流云仙鹤,腰间配着那把先帝御赐闻名天下的螭虎长刀,言谈举止间有一种时光雕刻后的魅力。
胭脂气息微弱,但仍强撑着身体恭敬地向崇祺磕了个头,不露神色,不知悲喜,只是言语微颤,道:“谨遵王爷教诲,奴婢不敢有怨言。”
崇祺有些怔愣,这时贴身侍卫慎之来到他身边低语,道:“王爷,这位姑娘似乎不是宫中侍女,属下依稀记得她是七王爷贴身侍婢。”
崇祺沉思片刻,恍然大悟,道:“本王记得仁太妃生辰似乎便是今日,看来是崇熙进宫了。”
胭脂见还是牵连到崇熙,不禁再次磕头,急道:“六王爷恕罪,奴婢知罪,谢六王爷救命之恩!”
崇祺见胭脂这样,这才明白了她此前一切隐忍皆是为了崇熙,崇武不喜崇熙,所以今日得知他们进宫伴驾,崇熙进宫为仁太妃贺寿便也不作声张,毕竟若是崇武得知后又少不得对崇熙一番训斥。崇祺对胭脂愈发好奇,本以为只是个清奇丫头,没想到竟然如此护主,不禁对胭脂又高看了几分,言语间也更见温柔。
“好了,知错就好,崇熙将你留在身边想来你也是冰雪聪明,要知道宫中不比在王府,事事都得留个心,你也不想牵连到崇熙不是?”
胭脂因为后背剧痛声音颤抖,她伏在地上,道:“谢六王爷教诲,奴婢谨记!”
见胭脂如此,崇祺心中愈发不忍,转身向慎之伸出手,慎之心领神会,忙从身上拿出一个药瓶恭敬地放在崇祺手中。
崇祺接过药瓶,放在了胭脂手中,道:“这是上好金疮药,战场上士兵受伤后用这个效果奇佳,回去记得敷上,一会我叫慎之送你们回青梧宫。”
胭脂只想赶紧息事宁人,忙叩谢崇祺,道:“奴婢谢过六王爷,无需劳烦王爷,我们自己回去便可。”
崇祺指了指芳儿,道:“你可以自己回去,可她已经晕过去了,想来是不能自己回去了。”
胭脂看了眼芳儿确实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胭脂再看了看崇祺,无奈只能说到:“多谢王爷。”
这时,乔贵妃的婢女急急跑了过来禀报:“禀六王爷,贵妃娘娘派奴婢来寻您了。”
崇祺点头起身准备离去,慎之也将芳儿抱了起来,可崇祺不禁再看了一眼胭脂,只见胭脂强忍一身伤站起来,步履踉跄地跟着慎之走回了青梧宫。崇祺低头看了看自己方才触碰到胭脂的手,指间那抹冰凉渗入了心底,并未唤起寒意,反倒化作了嘴角一抹笑容,再将手指放于鼻前细嗅,似是闻见满园方向,崇祺笑容展开,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御花园。
胭脂回到青梧宫,慎之向仁太妃和崇熙禀报了刚才御花园发生之事。崇熙见胭脂受伤如此重紧握双拳,可胭脂却在慎之身后向崇熙挤出一个笑容,示意崇熙自己无碍,无需妄动,崇熙这才按压下心中怒火隐忍不发。
仁太妃见状,忙上前打圆场,道:“是这两个丫头不懂事冲撞了贵妃,我定会好生教训她们,烦劳慎之大人转告六王爷,多谢了。”
慎之将芳儿交给宫中奴婢后躬身抱拳,道:“禀太妃,六王爷说也怨不着这两个丫头,贵妃娘娘今日本就心情欠佳,就让这两个丫头好生养伤,莫要多想。”
慎之转达崇祺之语,崇熙听得出言语间显然是在为胭脂和芳儿说情。
仁太妃赔笑脸,道:“多谢六王爷。”
胭脂也欠身行礼,道:“多谢六王爷。”
慎之瞟了一眼胭脂,受了刑还能立于身后且不需人搀扶,不禁也对这个小女子有了些好奇。
不过慎之却未执着于此,转身向崇熙与仁太妃再一躬身,道:“那小人告退。”
临走时,慎之不觉又看了一眼胭脂,偏偏这一眼落在了崇熙眼中,待慎之离开后,崇熙忙拉住了胭脂,问道:“如何?”
胭脂笑着摇头,道:“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