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詝的轿撵落下,杏贞上前行礼,请了安。奕詝问:“在储秀宫过地可好?朕怎么瞧着你瘦地都快成骷髅了,怎么,有人为难你吗?”
杏贞的嘴刚刚张开,还没有吐出一个字。
小李子便赶紧开口了:“回万岁爷,奴才们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只是兰答应刚刚入宫,还有些不适应,每每思念家人,连饭都吃不下……”
杏贞也知道康慈皇太妃召见她没有好事,只是推脱不了,只好去了。康慈皇太妃先是絮絮叨叨地指责杏贞这里不好,那里不对。
见杏贞既不认错也不开口,毫无表情,骤然火冒三丈,然后破口大骂。杏贞只求能好好等着奕訢回来,奕訢虽然软弱,到底是向着自己的。杏贞不想和康慈皇太妃起争执,只能跪下认错。
不料康慈皇太妃根本不理会,仍然不依不饶的。骂着骂着,突然想不起还有什么可以骂的了。
康慈皇太妃嚷到:“有人生没人养的贱人,你的父辈祖辈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你额娘也是个没脸没皮的,嫁了两次男人,把两任丈夫都克死了,一般人早就割脖子死了。
你额娘和鳌拜那个大恶人苟且才有了你,你这个野种,要不是太皇太后……”杏贞再也忍不了了,站起身走了。
康慈皇太妃的为难在继续升级。为避免再被召进宫,杏贞干脆称自己病了。康慈皇太妃是关心儿媳妇的好婆婆,每天都给杏贞赐药,不是毒药只是会让人一直拉肚子。
每天宫里来的嬷嬷都有盯着杏贞喝完,才肯心满意足地回宫复命。五阿哥府里的嬷嬷们看到杏贞这么受欺负都不敢吭声,也更加地放肆,不把侧福晋放在眼里。
已经连续拉了三天肚子了,杏贞几何吃不进东西,然而每天送来的药并没有停。杏贞一气之下让下人把嬷嬷轰走,但是马上就有些后悔了。
她不停地说服自己:“再等等,再等等,也许奕訢马上就回来了。”杏贞只能再到翊坤宫请罪,又挨了一顿骂。大军主力已经班师回朝了,阿哥们都回来了,却不见奕訢回来。
杏贞差人到四阿哥府上问,才知道六阿哥受了重伤。
下人禀报说:“太医说,已经控制住了,只是伤筋动骨的,没有一百天怎么好得了。让侧福晋安心等五爷回来。”
看着杏贞一直落泪,贴身丫鬟娟子也伤心了:“主子,四阿哥稳重,他说没事就一定没事,我们只要等着就行了。”
这些天杏贞耳边都是些冷嘲热讽,好不容易有了句宽慰的话。杏贞和娟子也说起了贴心话:“这些天皇上一直不见康慈皇太妃娘娘,现在想来多半是怕她问起奕訢的事。
如果真的只是像从马上摔下来这样的伤筋动骨,至少也该有封家书报个平安。”
一想到奕訢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又是在贮米站,不能及时医治。怕是只有口气在那里吊着,已经死了大半个了。
康慈皇太妃也知道奕訢被砍伤的事了,就算奕訢再不中用也是她自己的儿子。康慈皇太妃娘娘自己坐在炕沿儿上念叨:
“说起来,三个儿子里最乖的就是奕訢了。本宫骂他最多,他却从来没有顶过嘴。虽然低眉顺眼的,没有什么男子汉的气质,可是长的白白净净的,也是个好孩子。
本宫也是恨铁不成钢,天下哪个母亲对自己的亲骨肉怀着坏心?奕訢怕是回不来了,可怜他才只有十七岁,连个孩子都没有留下,都是瓜尔佳氏那个丫头。
都是这个挨千刀的,没有生个一男半女的不说,怀都没有怀过一次。”康慈皇太妃身边的胡岚姑姑也添油加醋的
:“当初娘娘就不应该委曲求全,同意他们的婚事,要不是她那么霸道,五阿哥不会到现在连个妾都没有,只有她一个侧福晋。”
康慈皇太妃叹息思虑了一夜,终于找到中年丧子的根源,那就是自己给儿子娶了个不合适的儿媳妇。”
第二天,康慈皇太妃就说:“十一阿哥不大好,你们快去请皇上来瞧瞧。”
皇上来的时候,康慈皇太妃已经在宫中跪了许久了,皇上让她起来,她就是不肯。康慈皇太妃哭了一夜,眼睛红肿了,嗓子也有些哑了,很是可怜。
康慈皇太妃抹着眼泪:“皇上,我的媳妇不孝,皇上一定要替我做主,休了她。皇上,我知道五阿哥怕是回不来了,我不能让这样的女人和六阿哥合葬,她就是想守寡,我也是不肯的。
皇上不知道她有多娇纵,皇上……”她絮絮叨叨地哭诉儿媳妇让她受了多少委屈。
如果是以前,皇上一定会安抚康慈皇太妃,做个和事佬。可是皇上正在为太平军的事情生气,又听到了康慈皇太妃做为一个母亲的真心,更加生瓜尔佳氏的气了。
皇上下令:“将瓜尔佳氏关进宗人府。”瓜尔佳福晋已经心灰意冷,安然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瓜尔佳福晋本来这一阵子就被康慈皇太妃的泻药弄地身体虚弱,虽然后来娘娘开恩,没有再赐泻药了,终究是没有调养过来。
宗人府里潮湿,环境差,还不时有其他女犯人的哀嚎声。瓜尔佳福晋又惊惧又吃不好睡不好,得了病。
宗人府的理事官整日吃喝玩乐,不做正事,只领俸禄。日常事务都是左副理事官穆荫打理的。这位穆荫的父亲曾经当过户部尚书。
穆荫十七岁时还在官学读书,父亲去世了。本来他的仕途应该顺风顺水,父亲去世没有了依靠,只能自己打拼了。
他只能靠父亲的余荫做个监生,托了托关系,谋得了一个宗人府左副理事的职位。
他父亲去世时,他弟弟穆齐只有十岁,如今却也十八了,在官学习武,如果再没有门路,就只能去察哈尔戍边了。
穆荫经常提醒自己:“为了自己,为了弟弟,也为了紫禁城族,我必须出人头地。”
生母早就去世了,姨娘们又不管,自阿玛死后教导穆齐就成了穆荫的责任。
穆荫一想到作为哥哥,他不能给弟弟一个好前程,一个光明的未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弟去边疆受苦,奕詝就感到自责。
一天宗人府的左司主事和穆荫报告有一个犯人病了。穆荫问:“是什么人?”
左司主事说:“是六阿哥的福晋。”
穆荫有点惊讶,宗人府从来不缺犯人,什么样形形色色的犯人他都见过。虽然这里关的都是宗亲,可是真正的皇族他还没有见过。
穆荫来看到了这位侧福晋,才虚岁十七,更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那般娇小,身材瘦弱,面色通红,发着高烧。
穆荫嘱咐主事:“只能先请个寻常大夫来诊治着,再看看能不能好了,要不要禀明皇上。”可是高烧持续不退,甚至烧的越来越厉害了。六天过去了,高烧没有一点缓解。